“漸進”還是“激進”？家族涉入視角下企業社會責任與雙元創新行為

陳燦君，許長新

(河海大學 商學院，江蘇 南京211100)

0 引言

企業社會責任是組織的一種必要實踐，能夠為企業帶來更多競爭優勢并產生顯著經濟效益[1]。隨著創新型國家建設方針的提出，在萬眾創新市場導向下，創新能力在市場競爭中越發重要，企業在踐行社會責任行為時產生的延伸效應如何驅動企業創新成為眾多學者關注焦點[2-3]。據《2018年全球家族企業調研》顯示，中國A股市場家族企業占私營企業份額已達到55.7%，作為資本市場的中堅力量，其集所有權與管理權于一體的組織結構不同于一般企業。以家族企業為研究對象，厘清在家族涉入情形下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對創新的影響，有助于深入理解組織創新行為且豐富企業社會責任理論研究。

目前，學者關于企業社會責任與創新關系的研究結論尚未達成一致。一方面，有些學者基于資源基礎觀和利益相關者等視角，認為活躍的社會活動能夠提高企業在市場競爭中的公信力，從而帶來更多外部資源，促進企業創新能力提升[4-5]；另一方面，也有學者指出，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加劇了企業運行成本，導致企業創新投入減少。而且，不同類型的社會責任行為存在投機現象，影響企業內部運轉效率，從而抑制了企業創新能力提升[3,6]。面對這一爭議性話題，本文從兩個視角對這些觀點進行調和，可為當前企業社會責任與創新關系研究提供一定的借鑒。①明晰研究對象。以往學者對研究對象進行細分的探討較少，根據Kellermanns等[7]的研究，企業在踐行社會責任過程中，不同企業可能因目標導向不同而存在差異性行為。具體而言，企業踐行社會責任可有效與利益相關者建立穩固關系，但不同性質企業其發展導向和利益訴求不同，導致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存在投機現象。考慮到目前家族企業的蓬勃發展，其“非經濟性目標”能夠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企業創新決策。因此，本文聚焦于家族企業這一特殊組織，基于家族社會情感財富(以下簡稱SEW)視角，通過對家族企業在踐行社會責任過程中的內外部利益相關者進行劃分，分析這一行為對創新導向的影響；②劃分創新類型。技術創新行為存在異質性，不同類型創新行為對企業戰略規劃、風險周期及資源需求不同[8]。因此，在家族成員“非經濟目標”導向下，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對不同類型創新行為產生的影響不同。本文將企業創新劃分為利用式創新和開發式創新兩種，以此分析家族治理下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對兩種創新影響的差異。

此外，根據權變視角，企業創新行為受到組織內部環境的影響。對于家族企業而言，最明顯的一個特征是其具有傳承性，考慮到目前中國家族企業大多進入傳承期，聚焦于二代自身，為作出成就而受到認可的心態促使二代對企業戰略決策進行改進。而且，為保障二代的順利接班，家長會進行相應的“鋪路行為”，這對于企業人事變動、戰略導向都會產生相應影響，而這些內部變化則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企業原先的創新進程[9]。相應地，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與雙元創新二者間的關系也很可能受制于傳承期二代介入這一現實情形的影響。為此，結合研究對象發展態勢，本文引入家族傳承期二代接班這一現實情境因素，以此探究其對于企業社會責任與雙元創新行為關系的影響。

本文貢獻在于：①以往研究雖從利益相關者視角分析社會責任對創新的影響機理，但未進行細分，從而產生了促進或抑制等充滿爭議的論點。本研究基于二元創新視角，從家族SEW著手，梳理家族企業實施企業社會責任行為的目的和動機，結合兩種創新行為驅動因素，分析社會責任對兩種創新行為的影響機制。這種對企業特質的聚焦以及對創新的細分，有助于深入理解企業社會責任行為與創新的關系，促進目前分歧觀點的彌合；②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帶來的優質資源與外部隱性知識需要結合企業內部環境進行分析。在家族權力更替階段，其戰略導向往往會出現一定的變動，這對企業創新行為具有重要影響。在以社會責任為研究主題的情形下，將家族傳承納入研究體系，分析二代上位過程中企業不同的創新行為決策導向，這種結合企業特定情境的戰略行為解析，對目前該領域研究具有一定的實踐指導意義。

1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1.1 理論背景

企業社會責任被定義為“企業在努力處理、建立與眾多利益相關者及自然環境間關系時所制定的一系列廣泛的戰略和實踐操作”，與之相關的活動反映出企業對其利益相關者的態度和導向[10]。目前，學者普遍認為積極踐行社會責任更容易使客戶、員工對企業產生滿意度和忠誠度，有利于建立更深層次的社會網絡關系，從而維護企業利益相關者的既得利益，并且還會促使利益相關者與企業共享信息和知識，而這些資源能夠充實企業內部知識庫，為企業在市場技術競爭中建立優勢，進而促進企業創新[11-12]。

對家族企業而言，基于家族成員對于SEW的偏好，企業聲譽和形象往往與家族成員個人緊密相關，家族成員會將企業視為自身的延伸，因此家族企業被描繪成一種“親社會”的組織形象[13]，從而使得許多學者認為家族企業更青睞于社會責任行為[14]。但考慮到企業社會責任的概念嵌入在利益相關者觀點中[15]，家族成員在追求不同維度SEW情形下，可能會對不同利益相關者需求呈現出不同的態度[16]。具體而言，在企業內部，SEW中的企業控制和情感依附導致企業內部利他主義的存在。家庭成員間相互依賴的關系極易導致家族成員使用特權滿足自身利益需求，進而在家族企業實施社會責任行為過程中將家族成員與非家族成員的利益區別對待。而在企業外部，當社會責任行為涉及外部利益相關者時，由于企業形象與聲譽也是SEW的一個維度，與內部利益相關者不同，外部利益相關者對家族成員在企業控制和情感依附方面并不構成直接威脅，加之家族成員對企業外部形象的重視，由此導致家族成員實施更多有益于外部利益相關者的企業社會責任行為。這種內外部利益相關者區別對待的情形，導致家族企業在踐行社會責任行為時同時具備“負責任”和“不負責任”的雙重特征[17]。

盡管在非家族企業中也存在內外部利益相關者差別化對待現象，但由家族成員對SEW的追求而在企業內部形成的不公平現象，從理論上更能夠解釋其異質性行為對企業戰略導向的重要影響[18]。因為根據雙元創新觀點，其所包含的利用式創新和開發式創新兩種創新驅動因素存在一定差異[19]。Romijn等[20]認為，利用式創新是通過對現有產品進行改進和完善的一種創新行為，具有較低的新穎性，適用于那些風險保守型企業，盡管該類創新技術和經濟潛力較低，但卻具有較快的回報和較低的現金流不確定性。而探索式創新則恰恰相反，該類型創新所創造的成果往往能拓展至某一行業技術領域，導致組織或企業競爭地位發生根本性改變，但也因為周期長和高度不確定性而存在大量風險。相對于前者，探索式創新難度更大，更依賴于企業技術人員的努力以及風險偏好程度。因此，家族企業在實施社會責任行為時，由于對利益相關者所產生的差異性影響以及自身所具備的“非經濟目標”，可能會使雙元創新行為存在不同偏好。

1.2 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與雙元創新

基于外部利益相關者視角，具有企業社會責任行為能夠為家族企業塑造良好的形象，為企業帶來諸多優質資源，進而為雙元創新行為提供助力。一方面，積極的社會責任行為有助于企業在市場中建立正面組織形象，而家族企業往往與家族名稱聯系在一起[21]，這種獨特身份或品牌間的維系關系為整個家族市場利益相關者創造了良好的知名度和聲譽。Kashmiri等[22]發現，相比于一般企業，家族企業長期發展導向以及由家族內部控制的穩定組織結構有益于增強市場利益相關者對企業的信賴度，而良好的家族企業形象則進一步增強了兩者間的聯系。產品是企業與市場利益相關者建立橋梁的媒介，因此積極正面的形象有助于家族企業獲取更多市場利益相關者對產品服務建議的相關信息，這些來源于市場的反饋能夠使企業更加清晰地了解到自身產品優劣勢及未來市場需求，在此基礎上，企業可利用現有知識體系對當前產品、技術進行打磨和升級，充分發揮知識庫的潛能，從而有利于企業對后續相關系列產品進行改進和完善[23]。另一方面，外部利益相關者有助于加強家族企業社會聯系，良好的家族聲譽有助于拓寬信息資源交換渠道，并且有利于企業從外部吸引更好的專業人士[24]。而企業開發式創新需要大量儲備知識與新想法的相互碰撞，那些高層次交流知識與專業技能的引入[25]，有助于擴充企業內部知識庫及隱性知識分享，識別與突破企業技術壁壘[26]，這些資源對企業新產品開發和設計提供了助力。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a: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對企業利用式創新發揮促進效應;

H1b: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對企業開發式創新發揮促進效應。

企業技術創新很大一部分來源于研發團隊的努力，研發人員的主動性有助于新想法的產生與新技術的實現[27]，具體體現在員工利用自身對新技術的正確理解，克服高層對于發展新技術和新產品的潛在阻力，并將其進一步推向市場[28]。因此，企業員工主動性程度對開發式創新思想的產生和策略推進有直接影響，而團隊氛圍和待遇與員工主動性息息相關[29]。然而，盡管家族企業通過社會責任行為幫助企業在市場上與利益相關者建立了更加緊密的聯系，進而為企業創新提供了更多便利性資源，但在實際踐行過程中，出于對SEW多重維度的追求，容易造成企業對內外部利益相關者區別對待的情形。相比之下，非家族員工自身利益難以得到有效保障[30-31]。而且，基于家族成員對內部控制及外部形象和名譽的追求，這種踐行社會責任行為過程同時“不負責”又“負責”的態度和行為導致員工產生心理落差，不利于企業內部和諧氛圍的形成，在一定程度上阻礙非家族員工以主動、積極的態度實現技術突破和跨越。

而反觀利用式創新，在積極的社會責任行為導向下，企業得益于穩健的社會關系網絡，外部信息資源為企業目前產品提供了良好的反饋條件，在自身產品問題和缺陷改良上有明確目標和市場導向[32]。盡管研發員工的主動性較弱，但基于目前市場競爭激烈程度及創新帶來的積極效應，有利于增加企業對員工以任務、績效考核等方式而進行的利用式創新行為[33]。同時，家族企業因保護SEW而催生的風險規避性戰略偏好也會使企業創新行為更多偏向于穩健型創新模式，盡管開發式創新對企業發展較好，但出于維持家族對企業穩定控制的情感需求，也可能導致家族領導人過多偏向于低風險創新行為[34]。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與開發式創新相比，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對利用式創新的促進效應更強。

1.3 家族傳承期二代交接的調節效應

家族代際間權力交接不意味著權威交接，家族企業在二代繼位過程中還面臨諸多問題。朱沆[35]指出，因家族成員對企業控制產生的股權分割、權力分散會使接班人難以建立領導人的權威身份。尤其是對于多子女家族，繼任過程中不公平的財產分配容易引爆家庭成員爭奪控制權的內部斗爭，家族企業有可能隨著內部斗爭而造成管理疏散，進而土崩瓦解。新加坡的“楊協成”企業就是一個典型案例，因其在傳承過程中，家族叔輩親戚等過多干涉，給決策和執行帶來了諸多困難，家族內訌嚴重阻礙了企業發展，最終導致被收購。因此，在傳承階段，家長為將二代接班人“扶上馬”，輔助其進行相應的戰略變革，幫助其建立權威并獲得企業內部外認可，成為接班成功與否的關鍵[36]。技術創新對企業競爭優勢和生存具有重要影響[37]，對家族企業而言尤其如此，因為它增加了跨代生存的可能性[38]。接班期間，在父輩的支持下，二代開展企業創新行為與其所取得的成就至關重要，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公信力的建立[39]。盡管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為企業創新提供了助力，但創新類型差異決定了企業未來可能遭遇的不同風險。因此，考慮到兩種創新的異質性，本文將二代交接納入研究體系，進一步探討這一現實行為如何影響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對雙元創新的作用效果。

具體而言，二代在繼承過渡階段，為獲得家族內更多呼聲，傾向于維持企業原先的戰略部署并在此基礎上進行改進。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能夠穩固與企業內外部利益相關者長期穩定的聯系[21]。由于開發式創新是通過實現企業產品和技術跨越而進行的戰略行為，如果在二代上位過程中過多地開展開發式創新活動，將會導致企業尋求新的資源供給方，還有可能被迫中斷企業之前的研發項目，將資金和資源挪用到未知技術領域。通過對比創新類型可知，開發性創新行為周期更長、風險更大，一旦失敗，不僅將破壞之前企業因社會責任行為而建立的牢靠的多方利益體系，而且家族信譽與形象也會因此受損，二代上位也會受到更多阻礙[40]。基于利益相關者視角，二代為保障以往決策的穩步實施以鞏固企業內外部各方成員的利益，其在創新決策上傾向于與企業之前的戰略偏好相一致，循序漸進地進行創新，而不是采取冒險的激進式創新行為[41-42]。

進一步講，二代在傳承期間，企業因社會責任而獲得的相應外部資源以及所擁有的社會關系網絡、人脈資源等也會不斷交接，這一社會化過程是繼承人順利接班企業的重要起點[43]。作為未來的接班人，二代亟需消化并整合這些信息和資源，了解企業產品在市場上的反饋，并在此基礎上進行改良，穩步推進企業發展，盡快取得成效，以此贏取企業內部支持。而且，家族企業存在任人唯親的現象，當家族繼承人是次優選擇并受到一個低效的家族董事會監督時，為避免減少家庭SEW的威脅并保障接班的順利進行，即使家族通過社會責任行為從外部引入了大量有利于創新的資源，但為確保企業內部傳承的平穩過渡，其戰略導向依然偏好于利用式創新。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3a:家族傳承期二代交接正向調節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對利用式創新的促進效應；

H3b:家族傳承期二代交接負向調節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對開發式創新的促進效應。

2 研究設計

2.1 樣本選取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09-2018年在滬深上市的家族企業為研究對象，為體現家族管理特性，本文以多人家族企業為樣本，即除實際控制人以外，至少有1名具備親屬關系的家族成員持股、管理、控制上市公司或控股股東公司組成的家族企業[44]。本文對數據進行如下處理：①剔除金融行業以及數據缺失的公司；②剔除樣本期內存在ST及*ST的公司；③剔除財務數據3年內缺失的樣本；④通過手工查閱上市公司年報及相關公告，搜集家族成員企業任職情況，并通過網絡搜尋對存在缺漏的信息進行補充。為避免異常值的影響，本文對所有連續變量在首位兩端進行1%水平的Winsor處理。最終，篩選出符合條件的家族企業511家，大多為非平衡面板數據，總樣本累計2 268個。其中，企業財務及高層結構等數據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和Wind數據庫，社會責任評分數據來源于潤靈環球數據庫。

2.2 變量測度

(1)因變量：根據本文研究內容，將雙元性創新劃分為利用式創新和開發式創新兩種。本文借鑒畢曉芳等[45]的研究方法，根據《企業會計準則第 6 號——無形資產》，將研發支出劃分為研究階段支出和開發階段支出兩種。其中，企業研發活動費用化支出作為研究支出衡量開發式創新投資，資本化支出作為開發支出衡量利用式創新投資。

(2)自變量。本文中的主要解釋變量為企業社會責任，選用潤靈環球數據庫中的企業評分數據，該評分對企業整體性、內容性、技術性及行業性4個維度進行測評，其中涉及環境、消費者、企業聲譽及社區關系多個層面，包含15個一級指標和65個二級指標。總評分較為客觀地反映了企業社會責任履行程度，即該評分越高，表明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履行情況越好。目前，此數據已作為國內一些學者衡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的重要依據[24,46]，具有一定的權威性和合理性。因此，本文借鑒這一做法，將其作為企業社會責任的衡量指標。

(3)調節變量。本文研究范疇主要是指在家族傳承期二代接班過程中家族企業風險偏好和戰略導向，其會影響企業社會責任對雙元創新行為的影響。二代交接是一個持續性行為，其分為兩個階段，即父子共治階段與二代上位后自治階段。結合研究目的，本文主要以父子共治階段判斷此情境下所起到的調節效應。本文參考祝振鐸等[9]的做法，引入虛擬變量Succession，將子女進入企業董事會或擔任高管職務視為家族進行交接行為的標志，子女進入董事會或擔任高管且父輩在位，Succession=1；否則，Succession=0。

(4)控制變量：參照以往對家族企業創新的研究，本文設置企業特征、家族影響、財務狀況3個層面控制變量。其中，企業特征包含企業規模和年齡，企業規模越大，越容易形成規模效應并獲得較低的資源成本。企業年齡反映企業在該行業的資歷與聲望，企業累積的經驗與人才資源也會對企業創新決策產生影響[47]。家族影響主要包括家族控股程度以及家族成員在高管成員中所占比例，以此控制家族因社會情感對企業行為的干涉[48]。考慮到企業研發活動需要大量資金投入，本文參照以往文獻[49,24]，用企業資產負債率、凈資產收益率及營業收入增長率3個指標衡量資金控制效應。另外，本文進一步控制市場創新環境指數，因為市場創新環境也能帶動企業創新。此外，還在模型中設置年份( Year) 和行業( Industry) 虛擬變量。以上變量設置及具體含義見表1。

表1 變量說明

2.3 模型設計

在驗證假設H1時，由于企業研發投入費用化支出具有非負性，且不具有最小二乘法要求的正態分布特點。因此，本文采用Tobit回歸，以使結果具有無偏和一致性，并建立如下模型。其中，式(1)、式(2)用于驗證假設H1a和H1b，控制變量用Controls代替。

Incremental=α+α1Csr+α2Controls+∑Yeart+∑Industryt+εit

(1)

Radical=β+β1Csr+β2Controls+∑Yeart+∑Industryt+εit

(2)

由于家族企業對內外部利益相關者的劃分，導致企業社會責任行為有可能存在投機主義行為，進而影響企業內部員工主動性，從而對企業雙元創新行為產生異質性影響。為進一步檢驗社會責任對家族企業利用式創新和開發式創新的影響是否存在差異，本文借鑒蔣琰[50]的做法，建立一個選擇模型引入虛擬變量Q，對其與企業社會責任進行交乘 Q*Csr，并將其它控制變量直接引入模型，將被解釋變量分為兩部分，即當被解釋變量為利用式創新時，虛擬變量Q=1；當被解釋變量為開發式創新時，虛擬變量Q=0。通過觀察交乘項系數γ的正負性與顯著性，判斷企業社會責任對兩種不同類型創新的影響程度，以此檢驗假設H2，具體如式(3)所示。

Innovation=γ+γ1Csr+γ2Csr*Q+γ3Controls+∑Yeart+∑Industryt+εit

(ifQ=1,Innovation=Incremental,ifQ=0,Innovation=Radical)

(3)

在檢驗調節效應時，在模型1和模型2中加入去中心化處理的交乘項，建立模型如式(4)和式(5)所示。

Incremental=ζ+ζ1Csr+ζ2Csr*Succession+ζ3Succession+ζ4Controls+∑Yeart+∑Industryt+εit

(4)

Radical=λ+λ1Csr+λ2Csr*Succession+λ3Succession+λ4Controls+∑Yeart+∑Industryt+εit

(5)

3 實證檢驗

3.1 描述性統計分析

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及相關系數如表2所示，在樣本期內，利用式創新投入的平均值為0.001，而開發式創新投入的平均值為0.021，表明企業開發新技術的力度較大，由此驗證了在中國創新型國家建設過程中市場技術競爭激烈。而社會責任評分的均值為33.54，標準差為8.28，表明中國家族企業社會責任得分整體偏低，并且不同企業間存在較大的波動性。從各變量的相關系數結果看，企業社會責任與雙元創新變量均呈正向影響，且在1%水平上顯著，驗證了社會責任對企業創新行為具有促進作用。其中，家族涉入變量與企業開發式創新呈顯著負相關關系，體現了家族成員管理對創新行為存在一定的干涉作用。其它變量兩兩相關系數均小于0.6，通過進一步計算方差膨脹系數VIF發現，其最大值為3.28，表明各變量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

表2 描述性統計與相關性分析結果

3.2 假設檢驗

本文使用Stata14.0工具分別對以上假設進行tobit回歸分析。根據表2中的結果，模型1和模型2用來驗證企業社會責任對開發式創新和利用式創新的影響，在控制相關變量后，發現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在兩個模型中的系數分別為0.002 9和0.016 2，在5%和1%水平上顯著，假設H1a和H1b得到驗證。在模型3中引入虛擬變量Q，當企業社會責任行為與虛擬變量交乘項的系數為正且顯著時，表明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對利用式創新的促進效應大于開發式創新，反之則反。根據表中結果，交乘項與自變量的系數均為正且在5%水平上顯著，假設H2得到驗證，即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對雙元創新的促進效應不同。究其原因在于，家族企業因SEW偏好，存在對內外部利益相關者的差別對待現象，進而造成內部員工在技術研發方面缺乏主動性，加之家族成員的風險規避性，導致企業更偏好于技術難度小、風險系數低的利用式創新(見表3)。

表3 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與雙元創新回歸結果

表4為檢驗二代交接對社會責任與雙元創新調節效應的回歸結果。在模型4和模型6中分別引入家族傳承期二代交接變量Succession，根據各自的系數可知，二代交接對開發式創新、利用式創新分別起負向和正向影響作用。進一步引入與企業社會責任的交乘項發現，模型5、模型7交乘項系數分別為-0.000 1(p<0.1)和0.002 2(p<0.05)，表明家族企業二代交接對利用式創新發揮顯著正向調節效應，而對開發式創新的調節效應呈現相反的影響，假設H3a和假設H3b得到支持。根據這一結論，表明在家族企業二代交接過程中，為更好地保障二代順利上位，企業更偏好于利用式創新，以這種漸進方式控制企業風險，最終保證權力平穩過渡。而對于開發式創新而言，在進行該系列創新時，企業所遭受的風險倍增，尤其是在傳承這種動蕩期，稍有不慎，可能會使家族的延續意愿就此破滅。

表4 家族傳承期二代交接調節效應檢驗結果

3.3 穩健性檢驗

為增強實證結果的可靠性，本文穩健性檢驗包括兩部分：①替換因變量與自變量。在因變量選取上，借鑒黎文靖等[51]的方法，用專利申請類型與數量衡量兩種不同的創新行為。根據其研究，實用新型專利與外觀型專利劃分為策略性創新，而發明專利則屬于實質性創新，前者往往是微小且低技術水平改進，而后者則是一定程度上的技術突破。兩類不同的專利申請情況代表企業不同的創新動機，這一劃分方式與本文研究的利用式創新、開放式創新方式定義相契合。由于家族企業當期戰略行為所產生的創新成果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因此本文選取下一年實用新型專利與外觀專利申請數量之和衡量利用式創新，以下一年發明專利申請數量衡量開發式創新。考慮到一些企業產品或技術創新可能并不以專利形式呈現，導致專利申請為0的情形從而影響回歸結果，造成一定誤差。因此，本文對專利申請數量大于0的企業進行分析，為消除極端值的影響，通過對這兩個變量的1%和99%百分位進行Winsorize處理后，再取自然對數。關于企業社會責任評分數據有多種測量方式，本文參照王站杰等[49]的做法，選用和訊網發布的企業評分數據重新進行回歸測量；②在驗證調節效應時，由于在傳承期間，二代接班過程中家族戰略導向可能影響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將兩者均納入解釋變量可能存在相互干擾的情形。因此，本文借鑒連玉君等[52]的方式，通過將二代接班與否進行分組回歸，比較在有無二代接班這一情境下，企業社會責任對各自雙元創新的影響，進而驗證傳承期二代接班的調節機制。

由于變換了被解釋變量，通過手工匹配，企業數量由原來的511家減少到478家，樣本數量減少到1 986個，但通過t檢驗發現最初樣本和處理樣本在各變量上并無顯著差異，因此符合穩健性檢驗標準。利用處理后的樣本再一次進行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從中可見，模型8和模型9中自變量正負性與前面回歸結果一致，在模型10中引入虛擬變量與自變量交乘項的系數顯著為正，再次驗證了假設H1a、假設H1b和假設H2。

表5 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與雙元創新穩健性檢驗結果

由于分組后是不同樣本下的回歸分析，不能直接比較兩者系數大小，通過費舍爾組合檢驗方法，將分組后模型中企業社會責任行為系數相減，并獲得經驗樣本，對兩者之差的值進行統計檢驗，基于Bootstrap的1 000次重復抽樣估計，結果如表6所示。通過區分二代處于交接與二代未開始交接的樣本進行分組回歸，結果顯示二代交接樣本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對開發式創新的系數為0.096(P<0.1)，小于二代未進行交接樣本中對應的0.196(P<0.05)；但在利用式創新中，結果卻相反，二代接班樣本中企業社會責任行為系數為0.423(P<0.05)，大于二代未接班的0.231(P<0.05)。兩組比較的經驗P值均顯著，表明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對創新的影響效應不同，即二代未接班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對開發式創新的促進作用更強，而對于利用式創新，其促進作用在二代接班樣本中更為顯著，進一步驗證了假設H3a和H3b。

4 結語

4.1 研究結論

本文聚焦于家族企業這一組織群體，通過引入SEW理論，分析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對兩種不同創新行為的影響，結果發現：①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有利于企業引入大量資源，對利用式創新和開發式創新行為均能起到促進作用，但家族企業在踐行社會責任行為時存在一定的投機現象，即通過區別對待內外部利益相關者滿足家族成員的SEW。這種不公現象使員工在開發式創新上難以產生很強的主動性，進而導致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對利用式創新的促進效用更強；②在家族傳承期二代接班這一行為對企業社會責任與創新導向間關系具有調節效應。具體而言，由于開發式創新產生風險與形成績效的時限遠大于利用式創新，在很大程度會影響二代的順利接班。因此，為保障二代順利上位，家族領導人和二代偏向于利用式創新戰略決策，以便更好地讓二代迅速作出成就并建立權威。由此可見，二代在接班過程中對企業社會責任行為與利用式創新關系具有正向調節效應，而對開發式創新的效應則恰好相反。

4.2 管理啟示

本文為當前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帶來如下啟示：①開展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對于家族企業而言是一種雙向利好戰略。本文結果顯示，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有利于企業創新，這為當前企業市場技術競爭起到助推作用，也可在一定程度上消除家族成員因保護SEW而呈現的短視行為。因此，家族企業未來發展需要加深對企業社會責任行為的重視程度；②基于SEW這一固有特性，家族企業社會責任仍需改進。為更好地保障長久發展愿景，家族企業應協調好非家族成員與家族成員的利益關系，杜絕企業內部以親屬關系上位以及對非家族成員的排擠，將企業社會責任視為一種對廣泛利益相關者有利的戰略行為，而不是僅服務于家族成員的個人情感偏好。因此，在踐行企業社會責任過程中，要充分考慮到內部非家族人員的利益，通過激勵方式激發企業成員的創新潛能，充分提高既有資源使用效率；③根據研究結論，二代接班期間激進的創新戰略并不是家族企業的首選。基于對家族永續傳承的期望，家族企業更多采用穩步的漸進式創新，與開發式創新所能帶來的長期優勢相比，二代平穩交接更加重要，接班期間二代涉入為企業帶來了新生力量，其渴望認可、積極進取的拼搏精神使企業在創新進程上依然穩步前進，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二代“富則思安”的怪圈。

4.3 不足與展望

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如何影響創新是一個復雜過程，仍有很大的探索空間。然而，本文僅以中國家族上市企業數據為研究對象，在結論上存在一定偏差。根據Bohlmann等[53]的研究，企業社會責任包含3個維度：經濟、社會與環境。未來研究可針對各維度社會責任行為進行分解，從分類視角分析其對企業創新的差異化影響效應。另外，在結合家族企業傳承期進行聯合分析時，由于在二代繼位過程中，其個人風險偏好與家族企業控制權等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企業戰略計劃[54-56]，這或許會對企業創新產生不一樣的影響，但本文缺乏對此層面的深入分析。同時，在不同行業，企業社會責任踐行方式不同，容易受限于市場制度環境的影響，這會反過來影響到企業創新。因此，未來可擴充研究背景，了解不同區域文化、政策及市場環境下家族企業社會責任行為的差異性，深入探討其對企業創新行為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