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上的家風

倪南

責，乃負責;任，乃重任。簡單的兩個字背后，包含的是一個人有溫度且真摯的心。這兩個字，也是外公用十幾年的時間教會我的道理。

外公去世已兩年有余了。每次回到故居時我都會去到他的墳前跟他聊上幾句話。今年回故居時，父親和母親也隨著來了。母親是個情感細膩的人，每次到了外公的墳前都要哭上那么幾個小時。因此，父親每次都會讓我一人單獨去給外公上炷香，跟他說說話，今年卻帶著母親一塊來了。

“這墓碑上的字都淡了，南南，用墨再把它描一遍吧。”母親邊說邊輕輕地撫著碑上的字，再用手仔細地將碑文凹槽里的灰抹去。“好。”我小心地接過父親遞過來的筆，將墨汁倒入紙杯中，再把毛筆吸飽墨，一筆一畫輕輕地描著。聞著這濃厚的墨汁味，我的思緒不禁飄回了從前。

說來我這毛筆書法還是外公將我領進門的。外公是個中醫，但在毛筆書法和象棋方面也是頗有一番造詣。外公在我很小時就教我學下象棋，可無奈我實在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愣是讓他教了大半年還不知如何走棋。外公又轉向教我練毛筆字。沒想到在象棋方面一竅不通的我在毛筆書法方面竟是如此得心應手，一上手就會。看到我對毛筆書法這方面的天賦極高，便教我練習第一個詞：“責任。”

外公常跟我說：“責任二字，常掛嘴邊，似乎習以為常，可真要論述起來，卻字字千鈞，重如泰山。”外公說，這是他的父親在他初學毛筆字時常對他說的一句話。外公說，他的父親在外公初學毛筆書法時也是這么一筆一畫地教他寫“責任”二字。但那時的我卻不知其意，只知道練字苦，練字累。而外公的言傳身教，讓我漸漸地明白了“責任”二字其中的含義。

外公是我們那里頗有名氣的中醫。幾乎每天都有人來找他問診，而他一看病就是一個下午。我不敢上去打擾他，每次都只能搬個小板凳，在遠處看著那來來往往的不同面孔，即使是有來復診的我也認不出來幾個。每天這來來往往問診的人多則十把個，少則也有七、八個。我看著都覺得累的工作，外公卻樂在其中。幾乎每天來的人，只要不是第一次來的，他都能叫得上來名字。

一次我夜里做噩夢驚醒，那已經是晚上一點半了，外公的房間仍亮著燈。我推開門走去，正入迷地寫著醫囑的他卻一點也沒察覺到，直到我輕喚了一聲他才發現站在門口的我。他把一張椅子拉來讓我坐下，自己就繼續忙著手上的活了。我看著他紙上滿滿當當的醫囑，而疾病一欄卻寫著“拉肚子”。我詫異地問道：“外公，這個人只是拉肚子而已啊，讓他注意飲食就好了啊，而且從這個病人身上也賺不來多少錢呀。”外公拿著筆的手頓了頓，接著摘下了眼鏡轉過身來對我笑了笑，說：“是啊，但這是外公的責任啊，是萬不可忘的。”霎時，我好像懂得了這兩個字的含義。

“南南，墨要滴下來了，小心。”母親的一句提醒將我從回憶里拉了出來。“‘責任二字，常掛嘴邊習以為常，可要認真論述起來，卻字字千鈞，重如泰山。”我喃喃道，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描完字后，我起身找了一張宣紙，認真地寫下了“責任”二字，把這張宣紙連著祭品一同放在了外公的墓前，沖著碑上外公那慈祥的面容笑了笑。

我想，“端端正正寫字，踏踏實實做事，盡己所能負責。”就是外公在筆尖上所傳承給我的我們世世代代的家風，也是我要一直守望、傳承下去的家風。

（指導老師：李澤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