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童話

張雅娜

她說不清當初他是怎么走進自己視線的。

如果一定要追溯，應該是那個秋天。某次大型會議前，他看似漫不經心地走到她辦公桌邊，將手里的充電寶遞給她，神情有一絲緊張卻語氣篤定地對她小聲說了句“放你這兒，我等會兒來拿”，便轉身走了。

望著這個帥氣男子瘦瘦高高的背影，她頗感意外。記憶里與他有關的都是些零碎的片段，相識半年多，他們有的只是工作上的簡單接觸。她記起有一次因為工作需要，打電話催要他公司的資質，不料他笑著說：“我都給你發三次了。”她為自己的疏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更驚訝于他的耐心與認真，這是他給她的最初印象。

她將視線從遠遠的轉角處拉回，低頭看著手里的充電寶，心想這么個小東西，何至于專程放她這兒呢？后來才明白，原來這個心思細膩卻含蓄內斂的男人，用他自己的方式特意走近她，很自然地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時光緩緩地流，他們各自忙碌，默默關注著對方。他會疼惜她對工作的任勞任怨，她欣賞他對事業的執著與韌性。她不說，他卻時常能感知她的疲憊，而她的每一點成功，他都由衷地為她高興。于她而言，他仿佛一種精神的引領，總是帶給她如沐春風的暖意。

就這樣，她在精神上依賴著他，卻始終保持著適當的距離。直到那個秋天，單位組織郊游，他們終于牽起了彼此的手。

那天出發前，她婉言謝絕了幾個等著載她的熱心人。她在等他。當他風馳電掣出現在她面前時，她臉上洋溢著動人的笑。她知道，他喜歡她的笑。一路上，他們無所不聊，平日寡言的他侃侃而談，說著他的公司，聊著熟識的朋友，以及不對常人道的那些快樂與煩憂。許是注意力根本不在導航上，以至繞了一段彎路，他倆才在眾目睽睽下姍姍到達。

那天的雨是突如其來的。雨水由小而大，再由大變小，空氣中彌漫著層層霧氣。負責拍攝工作的她舉著相機不停按著快門，眼睛卻不由自主在鏡頭里找尋他的身影。每次放下相機向眾人望去，他都會默契地與她相視一笑。他的笑很輕，是從他眼里一點點漾出來的。

那天的雨一直固執地下個不停，終于閑下來的她像一陣風一樣飄落在他傘下。秋天的樹葉散落著片片金黃，在一簾雨霧中，她的笑始終像花一樣綻放著。他把傘偏向她，自己披了一肩的雨水也渾然不覺。走在泥濘的坡地上，他會細心地把手伸向她，以至她記不清后來自己是怎樣自然地挽上了他的臂彎。

十一月的風伴著雨水，清涼地拂過她的臉頰，他們不說話，就那么沉默地走在雨中，走在長長的隊伍里，像認識了很久早已攜手走過千山萬水那般默契。那一刻，他們眼里只有彼此，周圍浩蕩的隊伍不再，喧鬧的人聲不再，世界就這么靜下來，只剩下他和她。

那晚的娛樂活動很豐富，她不斷被邀請在餐廳的舞池中跳舞，透過人群看見遠遠望過來的他，她將一屋子的熱鬧拋到了身后。她來到他身邊，很快他們被一群人拉去一家新開的歌廳。那是一條漆黑而狹窄的鄉間小路，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他倆不知不覺落在了最后，默默牽手走在夜里。忽然，一道強烈的燈光直射過來，那是奔著熱鬧而來的人們。那夜，歌聲繚繞，他唱《偏偏喜歡你》，她唱《飄雪》，他們在喧鬧的人群中就這么相守到深夜。

回到酒店自己房間躺下的時候，她睜著眼聽著檐下雨水的滴答聲。這樣的雨夜，她自小就無法入睡。突然，手機傳來叮的一聲，是他：“空調不制熱，房間好冷，我睡不著。你在做什么呢？”想起夢一樣的這一天，她驀地紅了臉，回復他：“在聽雨。”發完最后一句“晚安”，她捂緊被子，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那晚的她意外地睡得很沉，一夜無夢。

次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鉆進來，投射在她的唇邊。暖陽落處，掛著她淺淺的一抹笑，像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