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贅（外一篇）

饒美琴

暖陽離析陋室的陰晦，子規啼破籬菊的蓓蕾。

雨退，苔滑石墜，陡峭的山路淪溺怯生生的氣餒：“我怕摔斷腿！”她賴坐不起，臉龐晶懸珠淚。“咋會？少一根頭發我賠。”十指纏偎，手心的溫暖驅散恐懼的黑。

朝風，暮霏，磨淬出飛蛾的蟬蛻。兩張錄取通知書明艷了僻壤的山水。

云譎波詭，盛夏的雨瀑垮塌擎天壁壘，她爸殞命山洪的洶潰。

蟬鳴裂肺，落紅寂萎。村主任遞送的捐款燦亮黑夜的幕幃。

車站，長袖揮淚，汽笛抻長叮嚀。他下南，她上北，匿名的幫扶瑩潤她夙愿的瑋瑰。

她回鄉支教，情傾故園的贈饋。他音訊渺茫成遠天的塵灰。秋霜冷峭深谷的瓊蕊，病榻上的悲悴凝淤他的慌愧。

“我怕自己不配。”他眷眸低垂。

她嗔懟：“你棄學給我賺學費，我要還你一生的‘累贅！”

月牙船

云合，云散，重巒疊嶂靜謐的果園。

“看，月牙鉆進云的心尖。”他一本正經故弄虛玄。

“哪兒？”她轉眸顧盼，腳下的松軟晃顫迷人的嬌艷。他趁勢抱緊，熱唇饕餮深酌的蜜宴：“你才是鉆進我心里的月牙船。”

青梅竹馬，親密無間，一起爬山越嶺的求學路，旖旎成追云逐月的愛戀。中專畢業，他回家開山塘、建果園，汗水蒸餾愛的蜜餞。

“果園豐收，修條公路才能娶我的心肝。”她爸冷言。

迎親的嗩吶飄忽成漪夢的虛幻，他遠走，遁跡于人海的渺遠。

葉舞暑寒。開山公路慶典，他是剪彩的鄉賢。鑼鼓聲聲交織成跌宕的浩嘆。

“你爸的貪婪，才成就我的今天。”他目如冰潭。

“沒有路，你和你的果園難于成蝶破繭。”她苦笑，淚水潸然。

云涯，山巔，清冷一彎寂寂的月牙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