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荷（外一篇）

胡采云

開始，我們并不知道陣陣暗香已浮動在公園的一隅，正在為湖光增色。

我和她漫步在垂柳下。

新婚燕爾，她卻要走了。她說：“你也去吧，咱們一起走。”大西北？難道那里竟是我們的歸宿？那是個風沙彌漫、四野荒涼的地方。我說：“你別走，我們都不走。”

她無語，默默地低下了頭。我們避開嘈雜的人流，來到湖東南邊上。倏地，眼前一片明亮—滿湖的荷花競放了。只見荷葉疊翠，其間涌出團團的艷麗，紅的似霞，白的如云。是大千居士的濃墨輕染吧？好一幅意態高潔的畫卷！是畫？怎么驀然間莖搖葉擺，滿湖“彩蝶”翩翩？哦，是清風。風吹動了湖水，也吹醒了荷花。

“哇！”她驚嘆，緊緊拉住我的手。顯然，她似乎比我更激動，面色頓時如紅蓮。

“你熱嗎？去林蔭下涼快？”我問。“不！我要看荷。”她輕輕搖頭，幾許青絲拂在我的臉上。

荷花有情，猝然間安靜下來。一靜，把清涼的風送給了岸邊的我們。此刻，面對滿湖蓬勃的荷花，我們倆默然不語。

過了一會兒，她輕輕地問：“你說，古往今來詠贊荷花的佳句屬誰呀？”

“嗯……當然要算周敦頤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了，這是有口皆碑的呀！還有‘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下有并根藕，上有并頭蓮……這些，可都算得上是膾炙人口的詠荷佳句了！”我興致勃勃地回答。

她沉吟良久，徐徐說道：“這些，不過是那些文人騷客舞文弄墨罷了。有的過于惆悵，有的近乎艷詞。試想荷花有情，怕也未必同意吧！至于周敦頤的《愛蓮說》，雖也道出了荷花的某些氣質，但作者為比喻自己的清高，隨意褒貶，我倒是不敢茍同。”看到我驚詫的表情，她又說，“荷花在咱泱泱中華，少說也有幾千年的歷史了吧？它若稍稍搔首弄姿，與百花爭寵，離開這滿湖泥土，擺進大戶之舍、高雅之堂，還能保持今日這單純、樸素、高潔的性格嗎？”

好一番引古道今的評說。我舉目望著那爭相綻放的朵朵荷花，心里卻被她這富于哲理的論斷所折服。是啊，沒有這一塘被貶為污泥的沃土，能有這艷麗的荷花和碩大的荷葉嗎？頓時，我想起了不知是在哪里聽過的一首歌：“沒有泥土哪有花……”是呀，有了一湖的沃土供給豐富的養料，荷花們才能如此挺拔、恣意地開放呢！

她今天怎有如此的雅興大談荷花？哦……我心有所悟，不禁驚嘆：難怪她不為大城市的色彩所動，她的心上有著大西北草原的廣闊呀！

我轉首看她，她儀態端莊，風采照人，猶如一朵燦爛的荷花。

凌霄花

群芳之中，我最鐘愛的，是那夏初花開紅勝火的凌霄花。

在南街老油脂廠大院的西南角，貼院墻的邊上，生長著一棵高大的榆樹，纏繞著密集的十幾株凌霄花。它發達的根系，如蒼鷹的鐵爪，深深地扎進泥土，是那樣穩重，那樣牢實。粗壯、遒勁的莖藤，緣著榆樹筆直的干，努力攀緣，盤旋而上。繁茂的枝藤，越過樹頂，跨過樹枝，向上、向四周蔓延，蒙絡搖綴，氣沖霄漢。

春雨霏霏的時節，凌霄花的枝藤冒出嫩芽，嫩芽飛長，抽出纖長的蔓條，絲絲縷縷，居高臨下，昂奮騰挪。蔓條上，相對生出翡翠羽毛似的綠葉，綠得流光溢彩，嫩得青翠欲滴。蔓條分兵數路，向前推進，微微翹起，宛如一只只鹿角。鹿角上滾出驪珠顆顆，驪珠伸長、壯大，由青變黃，又由黃變紅，這便是凌霄花的骨朵。

在繁茂的千百個花骨朵中，有的奮勇爭先，張開了笑口;有的像未燃的紅燭—它是可畏的后生，它在積累，它在奮進，它在追趕。毫無疑問，它有著美好而燦爛的明天。

盛開的凌霄花真漂亮，真逗人愛。花冠是鮮美的柑黃色，印著赤黃色的條紋;五片相連的花瓣，卻是艷麗的橘紅色;花蕊呢，又是似白非白的奶黃色。凌霄花的花管長二寸許，花冠外向。因此，有人把它比作玲瓏剔透的小花瓶。這個比喻無疑是形象的，但我認為，這只是形似。依我看，它恰似一只只吹奏著戰斗進行曲的軍號。

蔓條的梢頭，一綴有七八朵，十幾朵花，把修長的蔓條墜壓成S形狀。清風徐徐吹來，蔓條閃悠悠，綠葉微微動，花兒點點頭，真可謂風姿嫵媚、婀娜多姿了。然而，倘若你以為它是弱不禁風的嬌小姐，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你看它，在狂風里、暴雨中，蔓不折，葉不落，花不謝，依然朵朵向上，笑逐顏開—它是不畏險阻，敢于拼搏，敢于爭取勝利的勇士。

每當我看到這火紅的凌霄花，心間便涌起一種醉人的美感，一種甜蜜的快意。同時，也自然地引起我的遐思。我想到辛勤地操作在高爐、機器旁，創優質、奪高產的普通工人;我想到汗流浹背、奪得農業豐收的辛勤農民;我想到用生命捍衛祖國領土完整、新一代最可愛的人;我想到嘔心瀝血、刻苦鉆研的科技人員;我還想到走向世界，奪得獎杯、金牌，為祖國爭得榮譽的體育健兒……

我喜愛凌霄花，我贊美凌霄花。因為凌霄花有著凌云的壯志，踏實的精神，攀登的毅力和戰斗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