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潛
在我的人生歷程中,有過唯一的一次“壓車”經歷。此事雖已過去了幾十年,但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那是20世紀60年代初,遠在遼寧省康平縣的大表姐獨自千里迢迢,來到了黑龍江省泰來縣勝利公社查干大隊李家屯,投奔到了我們家。姐姐來后不久,經人介紹與我們村的他(未來的姐夫)相識并相愛。1962年3月12日,姐姐和姐夫在李家屯舉行了婚禮。按照當地的傳統風俗,姑娘出嫁時必須由女方年齡最小的弟弟進行“壓車”,以圖吉祥。因此,“壓車”人選自然就落在了我身上。那時我還不足七歲。
1962年,李家屯還是一個不到三十戶人家的村莊,居住著前后兩排村民。我們家當時住在后排村東頭老叔家的西屋。姐姐出嫁那天的清晨,正是寒冬季節。按照當地的風俗,姑娘出嫁時送親車必須在太陽出來前到達男方家,所以這天我們的家人和前來送親的人起來得都很早。這天清晨雖然沒刮大風,但少云的天空,飄灑著稀稀落落的雪花,還是感到寒氣襲人,伸出的手和露出的臉很快就會被凍得通紅。然而,寒冷的天氣并沒有阻擋姐姐出嫁時大家的喜悅心情。姐姐就在我們家這間低矮的土房里,穿上了嶄新的嫁衣。她上身穿的是粉紅色棉襖,下身穿的是黑色褲子;臉上畫了淡妝,頭上扎了一束手工制作的鮮花,成了一名即將出嫁的漂亮新娘。我也穿上了新衣,為能給姐姐“壓車”感到無比興奮。
那時,農村送親是很簡陋的,送親車都是橡膠轱轆木板馬車。記得那天送親車的趕車老板是當時李家屯趕馬車最好的“車把式”張大伯,五十多歲的年齡,裹著冬裝,身材筆挺,顯得十分威嚴。他手握一桿長鞭,鞭桿頂端系上了一束紅纓。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駕轅,轅馬前面并排套著三匹棕馬。馬籠頭上系著很多圓圓的小銅鈴,馬車跑起來響起一串串的銅鈴聲,帶有紅纓的馬鞭,甩起來嘎嘎作響。顯得既喜慶,又隆重。姐姐端坐在馬車的中央,我挨著姐姐坐在馬車的右前方。家里送親的人們圍坐在姐姐的身邊,滿滿的一車人,乘坐由張大伯趕著的送親馬車從村東頭駛出,沿著后街繞了一圈,最后緩緩駛進了村西頭姐姐和姐夫的婚房所在的大院。
這是一座很寬敞的農家大院,院內是一排連脊土坯房,共五間。東邊兩間是姐夫的二哥家,西邊兩間是姐夫的大哥家。中間一間就是姐姐和姐夫的婚房。房子雖簡陋,但收拾得很干凈,整個大院在姐姐和姐夫結婚那天打掃得也十分干凈。記得當時農村有個傳統風俗,男方必須要給“壓車”的人壓車錢,如不給,壓車人是不能下車的,就是為了圖個吉祥。我上車時,家人就都已經囑咐了我,如不給我壓車錢,我就不下車。若壓車人不下車,新娘也就不能下車。這種風俗也是當時的大人們所共知的。因此,當馬車駛進院內,一陣鞭炮響過后,姐夫的大哥像“找寶”一樣,找到了我這個“壓車”的小弟弟,滿臉笑容給了我一張1元面值的人民幣。雖然是1元錢,但在58年前來說,拿在手里還是感到沉甸甸的。這是一張粉紅色的紙幣,錢當年就已經花了,但這錢永遠留在了我的記憶里,也是那段經歷的縮影。
姐姐結婚了,開始了一種全新的家庭生活。她是個十分勤快的人,總是把家收拾得干干凈凈、井然有序。而且姐姐還會使用縫紉機,做裁縫的活兒。她用很靈巧的雙手,精心料理著家務。姐夫則早出晚歸,夏頂烈日,冬冒嚴寒,在農田里辛勤地耕耘。姐姐和姐夫就這樣朝夕相伴、相濡以沫、同甘共苦,走上了漫長的婚姻之路……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58年來,我親眼看見,并見證了社會和家鄉的滄桑巨變,以及姐姐和姐夫從農村到城市的幸福晚年生活。這一切都歸功于黨的領導、優越的社會主義制度和四十多年來改革開放的好政策。
這次童年時期的幸福“壓車”經歷,也成了我心中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