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瀑布”

岑嶸

有個朋友，干著一份收入頗豐的工作，住著讓人艷羨的豪宅，卻開心不起來。

原因是這樣的，他所在的小區位于一家國內著名互聯網公司附近，小區里住著這家公司的很多員工。這些員工不但收入高，還持有公司股份。后來公司上市，他們由此更加富有，換房的換房，換車的換車，有的還把子女送到收費昂貴的私立學校。

看著鄰居們春風得意，我這位朋友怎么也高興不起來。他也想換房換車，怎奈手頭不像那些鄰居這樣寬裕。

朋友遇到的狀況，被經濟學家稱為“支出瀑布”，意思是高收入群體隨著自己收入的急速增加，會產生一些額外的開支，低一層收入群體因艷羨就會效仿，如此一路向下傳導，從而導致“支出瀑布”現象出現。

高收入群體因為有了更多的錢而購買更大的房子，這種行為改變了參考框架，所以同一個社交圈子的人也開始追求這樣的房子。

當富人有了獨立的院子后，他們也改變了中產階層對于“夠用”的定義。于是一些中產家庭開始節衣縮食、增加借貸，以跟上周圍人的節奏。如此這般，這種支出不斷放大，像瀑布一樣沿著收入階梯一路向下噴涌。高收入人群的高開支最終造成了底部人群的壓力，對后者而言，每一筆額外支出都會讓生活更加捉襟見肘。

那么，別人愛買啥買啥，人們為什么要跟風呢，又沒人強迫他們換車換房。

原因是，人類畢竟是一種社會類群體，很在乎自己的“地位”。人們并不太在意自己的絕對生活水準（今天普通人的生活水準，放到20世紀七八十年代，個個闊綽至極），而是在意自己在社會中，尤其在親戚朋友或同學同事中的相對位置。相比給我們人生格言的哲人，每天在電梯里遇到的鄰居或同事對我們的影響可能更大。

但“好”是一個相對的概念，當有錢人購買了昂貴的優質學區房，中等收入的群體至少也要買到普通的學區房，把孩子送到質量相對較好的學校，這樣競爭、攀比的結果是，學區房的價格大幅上升。

在我們被“支出瀑布”淋得渾身濕透時，我們的認知也被另一種“瀑布”影響，這就是“信息瀑布”。

所謂“信息瀑布”，是說某個人做出某種選擇，被另一個人觀察并效仿，隨后導致更多人做出同樣的選擇。

就這樣，隨著效仿人數的增多，“選擇從眾”這一信號越發強烈，它在群體中不斷積累，其勢能也隨著群體規模的擴大而不斷放大。最終，社會信息如同瀑布一般流經選擇從眾的群體。

20世紀90年代，美國一家著名的家具制造商聘請設計師設計了一款辦公椅。這款椅子用黑色塑料等材料制成，外觀丑得像一只史前巨型昆蟲的外殼，人們甚至認為它是用回收垃圾做的，對它的外觀評分在2分到3分（滿分為10分）。

可想而知，沒人會去買這么難看的椅子，然而這款椅子意外地受到設計界、時尚界一些前沿人士的追捧，“這個倒是挺新奇的啊”，這些意見像瀑布一樣不斷被放大、傳遞。之后從紐約到硅谷的時尚人士都在打聽哪里可以買到這款特別的椅子，媒體繼續推波助瀾，其他廠家爭相模仿。這把飽受嫌棄的椅子最后成為那個家具公司有史以來賣得最好的椅子。

在今天這個信息社會，網絡社交平臺上的信息無時無刻不在影響我們的行為。不單單是時尚風潮，在其他很多方面，我們也都容易受到“信息瀑布”的沖擊。

無論是“支出瀑布”，還是“信息瀑布”，我們受其影響在所難免，但如果在做選擇時，我們能靜下心再多想一下：這個真的是我需要的嗎？我最初的想法是什么？這樣就會讓我們的選擇明智很多。

（夢 茜摘自《今晚報》2021年6月4日，〔西班牙〕Cinta Vidal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