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公平

尤今

我住在烏干達海拔一千余米的基巴萊國家公園，每天早上到熱帶雨林漫步，驚喜地發現，這個長滿奇花異草的叢林真是一個大寶庫啊。

在叢林里看美麗絕倫的曼陀羅花，它們就像是一群穿了飄逸舞裙的美嬌娘。這種嬌麗的花有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綽號：“死亡陷阱”。它的根、莖、葉、果實，全都有毒。誤食后，口舌干燥、皮膚潮紅、瞳孔散大、心跳加速、煩躁不安，漸漸產生幻覺，昏迷，最后死于呼吸衰竭。曼陀羅花是蟲蟻的最愛，然而，一旦沾唇，那就是它們最后的晚餐了。艷麗的曼陀羅花，是當頭棒喝的“警世之花”呀。

還有種樹木，自我保護意識非常強。它的葉子，柔嫩多汁，猴子特愛之。奇特的是，葉子有兩種顏色，初生者鮮紅，一旦葉子長大、長老，便轉成蒼綠色。猴子只吃老邁的綠葉，不吃柔嫩的紅葉，因為它們吃素不吃葷，紅葉在它們眼中宛如一塊塊生肉，它們絕不沾唇。這種聰明的樹得以生生不息地繁衍下去。世間萬物，都有其生存之道。手上如果沒有三兩樣武器而想行走江湖，不啻自討苦吃。

叢林最讓人驚嘆的是那種“無聲的公平”。有些果子，色澤艷麗，堅硬如石，味若黃連，不宜人類食用，卻是猴子的最佳食品;有些菇類，動物不愛，卻是人類饕餮大餐的上佳選擇。

大叢林，是啟迪智慧的大課室。

（林冬冬摘自《在羊身上寫字》/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