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爾：越純粹越輕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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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明白了我為什么輸，那就“OK”了： 他的母親周平是上海人，曾經是體操技巧運動員。技巧運動，是一門和體操近似，卻又較為獨立的運動項目。根據《上海體育志》的記載，20世紀70年代，中國的技巧運動開始起飛，全國各地都出現運動精英，上海隊更是貢獻了一批國內領先的運動員，其中就有周平，她在70年代到80年代之間，一直是上海隊的骨干，屢次在全國比賽中獲獎。

王嘉爾的父親王銳基是中國香港人，中國香港擊劍隊的前任隊員及教練，1978年，第八屆亞運會上，王銳基獲得了擊劍佩劍個人金牌，這是中國人首次在亞運會上奪金，他也因此獲得“ 亞洲第一劍”的稱號。退役后，他擔任了中國香港擊劍隊教練，還帶領中國香港擊劍隊參加了2008年的北京奧運會。王嘉爾曾經在2018年的體育綜藝《來吧冠軍》里說，2008年的北京奧運會上，他和父親一起，在男子擊劍運動員仲滿的休息室，見證了他獲得冠軍的那場戰斗。

周平的父親，是中國超聲醫學的開創者之一周永昌，他生于1922年11月，1949年畢業于同德醫學院，1958年，上海市第六人民醫院成功研制出中國第一臺醫用A型超聲診斷儀，周永昌成為中國第一代超聲醫學人，并成為中國超聲醫學的奠基人。王嘉爾曾多次提到自己的外公，并發布過自己和外公的合影，還曾在紀念外公時告訴人們，外公“就算93歲了，還是每天早上起床去醫院里上班”。

生在這樣一個家庭，王嘉爾很自然地開始接觸運動，7歲時，他開始跟母親學習自由體操，但10歲后，家人發現練習體操影響了他的身高增長，于是他開始和父親學習擊劍，并逐漸走上職業運動員之路。

那時的他有強烈的好勝心，盡管父親王銳基在他成為擊劍選手的時候，就曾反復對他說“贏了是你的，輸了是爸爸的”，但他依然認為，自己只要參加比賽，就一定要贏。

運動員生活，其實相對單純，“在中國香港讀書的時候我每天放學就去練擊劍，然后練完擊劍回家做完功課就睡，就一直是這樣的，那時候朋友都去唱歌、去燒烤，當然也想去，但是怎么說呢，那時候也沒多想，對吧，就小孩嘛，就覺得我是要準備比賽，我是要拿成績的，那個時候就是這樣想的。”

也正是因其單純，因其堅忍，在2010年，他轉而追求音樂夢想，參加了JYP公司在中國香港舉辦的選秀后，他于2011年去韓國做練習生，并很快適應了練習生的生活。對他來說，這不過是從一種純粹，轉向另一種純粹。純粹，是重要的方法論。

練擊劍時，他雖然算是中國香港隊的隊員，但不是全職運動員，邊讀書邊訓練。但到了韓國當練習生之后，卻是全職形式，等于把前途全部交付。進了公司之后，他發現進公司的人“要么長得很好看，要么跳舞很厲害，人家手上是有武器的，我有啥武器？”此后的訓練強度很大，“精神又累，身體又累，每一天都覺得是最后一天，輸了的話就像要死了一樣。”

在練習生的系統里，周末月末都是最可怕的節點，因為要面臨月末淘汰。如果長期無法升級，就停留在普通練習生的階段，只有升到教育生，才有可能學習更多舞種或者作曲、演戲，升到計劃組，才有可能出道，但到了這個階段，淘汰的強度也隨之加大，每周都要淘汰一次。

經歷過運動員生涯，王嘉爾能夠坦然接受這種殘酷，“因為有這樣的一個殘酷的過程跟經歷，才能讓自己變得更強吧，不管是心理還是能力，任何方面，需要承受的東西都能承受。”“但是最后還是我沒回頭路了，我就直接死，要死就死在這里，然后我就繼續下去了，然后就做做做，慢慢有成果了。”

兩年半的練習生生涯之后，他在2013年參加練習生出道節目《Win：Who Is Next》的錄制，于2014年1月16日，正式出道。

這也是運動員生涯的重要饋贈吧：“對我來說輸贏是重要的，我不是輸就不開心，但是如果我明白了我為什么輸，那就‘OK了。”遇到問題，就解決問題，不做玄想，這也是一種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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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媽在哪兒我的家就在哪兒，就是這樣：有時候，人的純粹與否，和他所寄身的地理密切相關。王嘉爾身上有很多地理標簽，但在他看來，他更接近一個世界人。

“對我來說上海就是我的老家，我外婆外公、舅舅、表哥都在這兒，廣州是我爸的老家，中國香港就是我出生的地方。”但對他來說，這些地方，對他的區別都很微小，帶來的影響也不大，他記得上海的冰激凌、冰糖葫蘆，也記得中國香港的賽龍舟，“ 在上海我會覺得上海會用花露水，但是中國香港好像不會。”“粵菜跟上海菜都是不辣的，所以我就變成一輩子都吃不了辣，但爸媽能吃辣，哥哥也能吃辣，整個家只有我不能。”

在《非常靜距離》里，和主持人李靜對話的時候，他曾經講述過自己少年時在中國香港的生活，剛到中國香港，他就讀的是公立學校，但因為性格很活潑，在上課的時候不停地吃東西和說話，被老師懷疑患有多動癥，還建議他媽媽帶他去看醫生。后來轉去國際學校，那里的教育方式比較能夠釋放天性，他發現同學都活潑好動，才確認自己沒有問題。后來，母親為了支付國際學校的學費，努力工作，常常要加班。他對中國香港的認同，也是慢慢建立起來的。

而且，因為他的工作狀態，即便是住了很久的地方，也很難讓他產生歸屬感。小時候在廣州，住二沙島，但那時候他住的是運動員宿舍，每天早晨5點起床，八九點就開始體能訓練，練完又回宿舍，沒有特別的記憶。在韓國也是這樣， “我住了10年韓國，但這10年不是每一天都在韓國，我大部分的時間要么在酒店，要么就是在飛機上。”

他沒有對某個城市的過分熱愛，沒有對故鄉的執念，對他來說，在這么多城市生活過，每個城市都“各有千秋，也沒有哪個更舒服或不舒服，只是你在一個地方待久了，自然那個地方就變成你舒服的地方了”，“我爸媽在哪兒我的家就在哪兒，就是這樣。”

他也因此有了一套自己的地理邏輯，用自己的方式去享受生活，享受一個地方給自己的滋養，“每個人享受生活的標準不一樣，我的標準是我希望很多事是我自己能親自去做的，所以有些時候我會叫團隊別再幫我做事和別再跟著我了，讓我自己透一口氣，比如說去動物園，或者去坐地鐵，或者去吃糖葫蘆”，每到一個地方，他都盡可能給自己留點兒時間去呼吸一下這個地方的煙火氣，“哪怕是明天有演唱會或者什么，我今天晚上也可能去溜達30分鐘。”

但地理又給他帶來一些輕微的烙印，在影像方面，他喜歡《無間道》《古惑仔》，喜歡動作片、警匪片和喜劇，而這都是港片的重要類型。所以，在親自構思和執導《100 Ways》《Pretty Please》和《LMLY》三首歌的MV時，他是把它們當作獨立的影像作品來做，影像的色彩、氛圍，環境的設置，都很接近中國香港的老電影，帶有濃厚的復古色彩，因此被稱為“追根溯源三部曲”。

他的故鄉是大世界，而不是某個具體的地方，他生活過的地方對他有影響，但他也并不沉迷在這種影響里，而是自由來去。他所擁有的純粹，是世界人的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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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不同的鏡子反射出來的樣子相加，才是完整的王嘉爾：運動員家庭、運動員生涯，對王嘉爾影響至深，讓他對競爭充滿敬意，“我覺得（競爭）是合理的，而且越大的競爭才會有越好的東西。”

因此，他總是全力以赴，甚至產生嚴重的時間焦慮，總覺得時間不夠用，盡管他總是竭力提高做事的效率，“10分鐘搞定的事不要拖3個小時，就做得精、快、準”，但他總覺得“一個小時又過了”，所以他“一直以來有一個夢想，也不是夢想，就是一個欲望，是我希望一天不只有24小時，如果一天能有36小時就好了，還有人如果可以不睡覺你說多好，就比如說我睡一個小時我的能力就已經恢復了，那樣就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了。”

與此同時，他對自己要做的事，帶有一種被他定義的“平常心”：“我通常都是平常心的，我會拼命，我會拼命地去做我的100%，但是這個東西有些時候是你有能力也不代表你有機會，你有機會可能不代表你可以有運氣，就是天時地利人和，所以我都是會有拿得起放得下的心態。”并且再三強調，“輸有些時候不是壞事，你知道為什么輸就好了。”

他在音樂的世界里，也帶著這種獨特的“平常心”，既全力以赴、全情投入、勇于嘗試，卻也愿意接受失敗，并且用輕松的狀態去應對。

反映在創作心態上，就是他的很多旋律和MV的腳本，都是他利用碎片時間寫出來的，尤其是在坐車的時候，想到什么，就會趕緊寫下來，“十次里面可能只有一次是我坐下來慢慢去想一想感受一下，大多數要么就是洗澡，要么就是在開車，要么就是在坐車，要么就是在飛機上，要么在等什么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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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給“努力”和“勤奮”賦予了全新的定義，因為做的是自己喜歡的事，所以不需要嚴陣以待，他是無時無刻不在工作中，工作和生活已經融為一體，成為生活的重要內容，工作反而變得輕松和暢快了，“人家說你工作10年不停什么的，你會不會要累死了，要多休息，其實我明白你們在說什么，但是某方面這對我來說是一種享受，我覺得我很感恩可以每天做我愛的事。”

有了全新的姿態、全新的定義，做音樂、做偶像這件事，就沒有那么多糾結和思慮了。他天然地、全盤地接受這個行業的一切妥與不妥、新鮮與陳舊，對那些尚在爭議之中的事物，也不懷排斥之心。所以，出道以來，他幾乎出現在全部類型的綜藝節目里，從《透鮮滴星期天》《拜托了冰箱》到《偶像練習生》《夢想的聲音》《少年之名》等等。

4年前，王嘉爾創立了TEAM WANG公司，公司覆蓋四大業務：音樂制作、藝人經紀、整合營銷、品牌孵化及運營。前不久，TEAMWANG和RYCE白米范剛剛宣布了戰略合作關系，合作的領域非常廣泛，這個合作組織，是一個“航空母艦式”的創作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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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建團隊，而且是牽涉面這么廣的團隊，組織和管理，是隱性的，但卻是最重要的能力，而他希望，這個團隊不是單純的人際關系，而是“一個TEAM的人去打江湖”，為了促成這一點，他愿意放開自己，“100%全心敞開我的門給你”，但是與此同時，他也“不會期待對方對我真心……你是有戲劇性的或者你不是真心的，我可能會覺得我跟你可能就到這里，就可能不是走一個路子的”。

所以，在知乎開設的專欄里，他寫下這么一段開欄語：“出道以來，我做音樂，也做主持，上過跑跑跳跳的真人秀，也去過坐下來安靜說話的訪談節目，大家覺得‘我已經把王嘉爾看得明明白白了，但是在這些展示出來的生活片段之外，攝像機的背后，其實還有更多的‘王嘉爾沒有被大家看到……這些是我沒有被看到過的不同側面，但這些都是‘王嘉爾的組成部分。就好像我的首張個人專輯《MIRRORS》想要表達的‘人生狀態的8個反映一樣，人生就是很多面鏡子，這些不同的鏡子反射出來的樣子相加，才是完整的王嘉爾。”

王嘉爾全面展示了在21世紀20年代，如何做偶像，要純粹，卻也要輕盈;要專注，卻也不留痕跡。并且，在所有領域留下足跡，把所有的領地納入自己的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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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偶像綜合體，不但要在自己的專業領地大展手腳，也要在電影、時尚、視覺等領域大有作為，要能夠成為時尚界的靈感來源。同時，還要在亞文化領域汲取營養，把最前衛、小眾的亞文化元素收編進來，讓自己的藝術和形象保持銳度。

做到這些的偶像，其實寥寥無幾，其中最典型的是大衛· 鮑伊，音樂元素上，他吸收民謠、搖滾、爵士、舞曲、電子的營養;形象上，百無禁忌，百般嘗試，從妖怪般的中性形象，到冷冰冰的金發西裝男，他幾乎是個身體實驗家，窮盡了一個男性藝術家在當時可以涉足的一切可能。就連他那只受傷的眼睛，也被發展成為一種特色，在他的外星人和妖怪形象中，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

彼得· 伯克寫過一本《制造路易十四》，在這本書里，他詳細剖解了路易十四是怎樣讓自己成為明星的，他和他的團隊，幾乎動用了油畫、版畫、雕刻、文學、紀念章、戲劇、芭蕾、歌劇等一切藝術形式來推廣自己，他也因此被牢牢鐫刻在歷史書里，成為耀眼的明星。在路易十四所在的17世紀，這種力量也只有君王貴族才有可能享有，成名的權力本身就得依仗權力。在我們的時代里，所有人都貌似擁有這種權力，而大衛·鮑伊這樣的明星，卻把這種權力運用到了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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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不能只是一個領域的專家，得是許多領域的專家。不能只會唱歌或者演戲，在核心技藝之外，必須要占領更多的領地，給自己的偶像形象提供更多的領地支撐。

而在我們的時代里，我們對王嘉爾懷有同樣的期待，期待他純粹，也期待他輕盈地飛越萬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