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荷
奶奶出生那一年,日軍打響了侵華的第一槍,東北三省也淪陷了。戰爭的硝煙讓奶奶童年顛沛流離,一路逃命到了陜西,也算是福大命大,迄今還是個非常有精神的小老太太。
據說奶奶家小時候很有錢,可在我眼里,奶奶卻是個實打實摳搜的老太太。
譬如,當奶奶罵爺爺的時候,從我對奶奶的提問就能看到奶奶有多摳搜。
“奶,你總是罵我爺,你干啥還要嫁給他啊?”
小老太太鼻子里哼一口氣,眼神無比的嫌棄。
“要不是當年逃命他答應我給我飯吃,我才不稀得跟著他了!到頭來來了陜西,生了你伯伯叔叔,還得黨給我分配工作養孩子!你爺爺干了點啥?白撿媳婦撈兒子了!賊老頭!對我一點兒都不好!”
奶奶罵的有聲有色,我心里卻嘀咕著這老勢利眼。
不過,我不敢說出來,畢竟我一幫著爺爺嘀咕就得挨打。我和爺爺都是在家庭沒有地位的苦哈哈。
我覺得奶奶這個小老太太就是太記仇,我沒嘀咕只是翻了個白眼,她就把原本還要給我做的紅燒雞、紅燒鴨換成了大白菜!
壓在她那據說是從東北一路帶過來的大石頭下面,還給我顯擺說什么這石頭腌出來的大白菜,味兒就是地道的東北酸菜。我看著缸面浮起來的臟兮兮的水,感覺都要嘔出來了,這小老太太倒好,吧唧著嘴掐出來一塊就往嘴里塞。還一邊美滋滋地閉上眼品鑒:“這酸菜味兒可比陜西酸菜強百倍!”
“瞧把你能的,那你推個車賣酸菜去啊!”
我真是多嘴!那年冬天,我奶倒還真去賣酸菜了,而我,自然慘的就得跟在后面幫前忙后,賣酸菜的時候有大方的小老太太看我可愛,給了我一塊巧克力。我奶奶倒好,人家前腳一走,后腳就把巧克力給我收下了,一天給我掰那么一小點兒,味兒都沒嘗到就化沒了!
提起她摳搜,那簡直讓我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冬天才過去,開春就拎著兜子跟我幾十公里的走到塬里挖野菜,挖回來包餃子,熬菜湯,有的曬干了當草藥。還有的凍在冰箱里,啥時候需要了啥時候拿。我倒也佩服她,各路野菜她認得可全了!我雖然心不甘情不愿,但還是忍不住向她請教:“奶,你咋啥都認識?”
“這有啥啊,你看你腳底下那棵,專治尿床!你不是尿床嘛,摘了回去我給你熬!”
“……誰尿床了,你別瞎說!”
“我們當年往陜西逃命的時候,餓慘了,這些野菜,當時那可都是寶貝,根本吃不到的,多少人都活生生餓死在路上了,餓極了那可是連土都一樣有人吃呢!你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要不是咱社會主義建設起來,真不知道現在是啥模樣呢!哎,咱們黨啊,真是偉大!”
“……”
我看著奶奶那泛出眼眶的晶瑩,又聽著她用稀疏平常的話語講述著那些艱難困苦的經歷,似乎這才一點點明白了奶奶會用“偉大”來形容黨的意義。
她經歷了太多的苦難熬過了極度的貧窮,也才會始終保持著居安思危,憶苦思甜的做法。而黨的偉大,是為了人民,徹底結束了硝煙,換來如今的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