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1年2月25日,國家鄉村振興局正式掛牌。這既是脫貧攻堅取得全面勝利的一個標志,也是全面實施鄉村振興,奔向新生活、新奮斗的起點。
十八大以來,黨中央將脫貧攻堅作為黨和國家工作的重中之重,作為實現中華民族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的底線任務,十九大進一步將精準脫貧作為三大攻堅戰之一進行全面部署,決戰決勝脫貧攻堅。
南京林業大學農村政策研究中心主任、經濟管理學院教授高強表示,全面脫貧是十八大之后通過“精準脫貧”實現的,同時也離不開前期的大量積累。
改革開放前,我國已經解決了農業發展的不少基礎性問題。改革開放后,1986年國務院扶貧開發領導小組這一專門扶貧攻堅機構成立,我國先后實施“八七扶貧攻堅計劃”和兩個為期10年的“中國農村扶貧開發綱要”,開始大規模有組織地進行扶貧開發工作。
十八大以來精準扶貧、精準脫貧基本方略先后制定,通過“五個一批”“六個精準”,發動全黨、全社會力量,以脫貧攻堅統攬經濟社會發展全局。經過8年持續奮斗,我國新時期脫貧攻堅目標任務如期完成:現行標準下9899萬農村貧困人口全部脫貧,832個貧困縣全部摘帽,128萬個貧困村全部出列,區域_生整體貧困得到解決,完成了消除絕對貧困的艱巨任務。
脫貧摘帽不是終點,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后,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是實現長效脫貧,走向現代化、實現共同富裕的重要路徑。
今年中央一號文件明確,對擺脫貧困的縣,從脫貧之日起,設立5年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過渡期,“做到扶上馬送一程”。
過渡期內,保持現有主要幫扶政策總體穩定,并逐項分類優化調整,合理把握節奏、力度和時限,逐步實現由集中資源支持脫貧攻堅向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平穩過渡,推動“三農”工作重心歷史性轉移。抓緊出臺各項政策完善優化的具體實施辦法,確保工作不留空檔、政策不留空白。
針對從“國務院扶貧開發領導小組辦公室”到“國家鄉村振興局”改變,中國農業大學文科資深講席教授李小云表示,鄉村振興和脫貧攻堅實際上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而不是兩個問題。鄉村振興解決的是鄉村的發展問題,而貧困又是鄉村發展問題中的一個最大、最核心的問題。所以絕對貧困問題解決以后,實際上是解決了鄉村振興工作中的一個最大的短板。鄉村振興是脫貧攻堅的升級版,脫貧攻堅是鄉村振興的基礎性的工作。從聚焦貧困這樣一個相對窄的鄉村發展,向比較寬的鄉村振興方面轉變,這是一個工作連續的過程。
“當前中國正處在快速城市化進程中。城市是中國經濟增長極,農村是中國發展穩定器。在城市化背景下面如何實現鄉村振興,關鍵在于理解鄉村振興的階段性。”武漢大學社會學院院長、武漢大學中國鄉村治理研究中心主任賀雪峰說道。
回顧歷史,新世紀后,我國對于鄉村振興的探索大體上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10階段,主要是以政府為主體,進行了“美麗鄉村”的探索,“美麗鄉村”主要是解決了鄉村的生態生活環境問題,并沒有考慮到鄉村自身的造血和可持續發展問題。
2.0階段,主要是以政府和部分地產企業為主體,推進了“田園綜合體”的開發建設,但實際上這還是一個地產發展的邏輯,雖然最后政府通過部門項目的建設實施有效地推動了脫貧攻堅,但是這個階段依然沒有解決核心的產業可持續發展內生動力問題。
3.0階段,這是未來將要推進的“產業升級驅動”階段,這需要以鄉村特色產業為突破,根據不同的資源稟賦、城鄉互動要素、科技成果轉化來為鄉村創造出新的產業升級引擎,解決鄉村產業生態的自我循環。
從本世紀初提出的美麗鄉村建設,到2017年提出的鄉鎮振興戰略,到2018年出臺的鄉村振興戰略規劃,再到2020年的中央農村工作會議、“十四五”規劃建議,都將鄉村振興作為工作的重點來提出。時至今日,鄉村振興從形式、內容和目標等等方面都發生了變化。
“十四五”時期,中國將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由于宅基地制度是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制度支撐,因此在“三塊地”改革(“三塊地”改革:農村土地征收、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宅基地制度改革)中相對滯后且影響重大的宅基地制度改革,成為現階段土地制度改革領域的主要工作之一。
2020年10月,中央農辦、農業農村部會同有關部門,在全國104個縣(市、區)和3個地級市啟動了新一輪農村宅基地制度改革試點。這是繼2015年農村“三塊地”改革試點后,中央啟動的新一輪農村土地制度改革。
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經濟系副教授楊思群表示,本輪農村土地制度改革,開啟于“十三五”收官之年,跟前一輪農村土地制度改革相比,有三個主要特點:一是聚焦改革難點、擴大試點范疇;二是改革內容更加清晰明確;三是改革將向制度化和法治化的方向發展。
楊思群稱,鄉村振興作為新時期中國農村工作的重點,其目標是實現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現代化,所面臨的任務也更加復雜艱巨。
對比前兩輪土地制度領域的改革試點,可以發現其中的不同。
2015年2月,以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通過授權改革試點為標志,在33個試點縣(市、區)的“三塊地”改革正式啟動。其中,征地試點3個,入市和宅基地試點各15個。2016年9月后,改革試點進入統籌推進階段,征地和入市試點擴大到全部33個試點地區。2017年11月,宅基地制度改革也拓展到了全部33個試點地區。
2017年年底,全國人大常委會決定,“三塊地”改革試點延期至2018年年底。到2018年年底,全國人大常委會又決定,繼續延期至20]9年年底。經過兩次延期,“三塊地”的改革試點持續了五年。
根據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在“深入推進農村改革”的內容中,包括探索宅基地所有權、資格權、使用權分置有效實現形式。保障進城落戶農民土地承包權、宅基地使用權、集體收益分配權,研究制定依法自愿有償轉讓的具體辦法。
楊思群稱,新一輪土改試點聚焦對農民利益影響最大的宅基地制度,試點期限為2020年至2022年。此外,新一輪土改試點的縣(市、區)數量為前一輪的3倍多,這使得新一輪改革試點的樣本更加豐富,內容更加聚焦且更加清晰和深化。
他說,在前一輪土改試點中,宅基地改革的原則之一是,不以“宅基地買賣”為出發點。這既是對改革底線的設定,也是對改革內容的風險管控。然而,在中央提出宅基地改革“三權分置”后,新一輪土改式點明確提出探索這一制度改革的有效實現形式。保障進城落戶農戶的土地承包權、宅基地使用權、集體收益分配權這“三權”,則是針對前一輪改革試點中遇到難題所進行的現實回應。
楊思群表示,保障進城落戶農戶的“三權”,是鄉村振興乃至城鎮化發展中繞不過去的重要問題。讓常年在外打工的“新農民”有基本的生活保障,其留在農村的“三權”是底線性的權益。如果這個問題能夠處理得好,既可以促進城鎮化發展,使“新農民”在城市中留下來,又可以在“新農民”利益得到保障的前提下,更有效地配置農村土地資源。
由于試點地區開展宅基地使用權抵押,需法律另行規定或經全國人大常委會授權,在今年兩會期間,全國人大代表、安徽省滁州市市長許繼偉建議,完善農村宅基地制度改革配套政策。
許繼偉建議,參照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通過對前一輪土改授權改革試點,由全國人大常委會授權宅基地制度改革試點地區,暫時調整實施《民法典》中關于“限制宅基地使用權抵押”的相關規定,以便試點地區探索落實農村土地的用益物權,賦予農民更多財產權利,有效盤活農村資源、資金、資產。
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院長、原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農村部副部長劉守英從長期調研中觀察到,從上世紀90年代至今,農村正在發生三個顯著變化:一、農民代際特征明顯,新一代農民與土地、村莊的粘度降低,正在發生一場離土、出村、不回村的“結構革命”;二、整個中國村莊分化演化、適度聚集成為不可逆轉的大趨勢,以自然村落為基本單位的宅基地制度安排已不合時宜;三、農業產業裂變,農業的內涵、功能、業態更加豐富,城鄉互動的增加改變了以耕作為半徑的傳統農業,對宅基地制度改革提出了迫切要求。
他指出,鄉村振興未來需重點破解四大問題:
第一,人。最大的問題是鄉村老人的絕望;二是年輕小孩,原來稱他們為留守兒童,現在很多孩子在小學的時候就被家長帶到城市,但實際上,家長沒有時間來照顧他們,上了初中后,他們又大多回到本鎮,高中則回到本縣;三是70后的歸屬問題,70后到底是跟40后、50后、60后一樣回到鄉村,還是在城市里落下來?這是一個很糾結的事情。
第二,業的問題。整個中國農業的業這個問題不解決的話,農業的回報是上不去的。現在農業的問題越來越單一,回報越來越低,也進行了土地的流轉,也進行了規模化,但是從事規模化的這些人越來越內卷。農業的回報越來越低,就越沒有新的要素進來做農業。
第三,地。大量的土地被占用,主要是兩塊。一是農民的房子往路邊去蓋,這是非常好的現象,原來傳統農耕村落的聚落形態開始向交通更便利的地方轉變。二是墳地。現在農村的墳地基本上把原來的菜地都占光了。
第四,村莊。農民過去積累向資本全部回到鄉村去蓋房子。
他指出,這四大問題看上去是鄉村問題,實際上是城市化模式的問題。“城市化模式本質是回村的模式,不管在城市千多久,最后還得回村。如果城市化的模式繼續按照原來回村的城市化模式,我覺得鄉村振興的路是無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