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栗“大屠殺”

李鸞冰

也許沒多少人聽過“醋栗”這個名字，但如果說水果“黑加侖”，或許大家就有印象了。醋栗是茶藤子屬的灌木所結的漿果，有超過150個品種，在全世界都有分布。這種水果有很多種顏色，常見的有黑色、紅色、白色，味道酸中帶甜，其中黑醋栗（也叫黑加侖）有種藥的味道，紅醋栗比白醋栗更酸，紅醋栗這種鮮明的味道使之在美國成為許多肉類食物的絕佳搭配。

野生醋栗曾經在北美存在了幾個世紀，許多地區的土著將本地醋栗用于烹飪和藥用。早在1629年，馬薩諸塞灣的殖民者就從歐洲引進了各種黑醋栗和紅醋栗進行種植。

19世紀，美國的報紙和雜志經常刊登與醋栗相關的食譜，醋栗經常被用來制作果醬、果凍、蜜餞、葡萄酒和甜品，甚至被用來制作節日雞尾酒。到了20世紀初，美國種植了近50平方千米的醋栗.開始進行醋栗的商業化生產.其中大部分集中在紐約州。如今，醋栗在美國已經完全消失，但這些精致的水果在世界其他地方依然存在，尤其是在英國，果醬、蜜餞和許多甜食中都有醋栗。例如，某品牌的糖果在英國銷售的產品中有一味配料就是黑醋栗。但令人奇怪的是，在美國銷售的相同品牌的產品中，配料中的黑醋栗都被替換成了葡萄。為什么醋栗會在美國銷聲匿跡？

竟然和松樹有關？

紐約是北美喬松的原產地，北美喬松當時是美國的主要木材之一。這種相對較軟的松木用途非常廣泛，可用于制作火柴、家具等商品，也可用于修建房屋。因此，美國對這種樹的需求量很大。到1900年，北美喬松的存量已經很少，以至于美國的育林場不得不從歐洲進口北美喬松樹苗。然而，進口的樹苗中藏匿的一種真菌會引起一種毀滅性植物病——松皰銹病。

松皰銹病很容易感染北美喬松，這種真菌的孢子通過松針入侵北美喬松，然后蔓延到樹枝和樹干，被感染的樹上會形成許多鼓包，里面充滿真菌孢子。如果只有樹枝被感染，那么還可以通過修剪樹枝阻止真菌進一步擴散。而一旦孢子到達樹干，采取措施就為時已晚，整棵樹必死無疑。如果被感染生病的樹上有傷口，那么這些樹對于降落在其上的松皰銹病真菌孢子來說就是擺在面前的免費大餐——孢子很容易從傷口侵入松樹，從而快速感染整個植株。

1909年，美國紐約州出現了第一例松皰銹病的報告，當時紐約已經進口了大量北美喬松苗木。起初，美國農業部打算銷毀所有染病的北美喬松。從1912年起，美國農業部開始禁止從歐洲和俄國進口這種樹，但依然無法阻止松皰銹病在美國的瘋狂擴散，僅僅幾年時間，整個美國東北部都淪為松皰銹病疫區。截至1921年，該病已經從美國東部擴散到美國西部。當時的美國面臨一場有可能摧毀整個國家林業基礎的植物傳染病。

說了那么多，北美喬松與醋栗從美國消失有什么關系呢？原來，導致松皰銹病的真菌的寄主植物并非只有北美喬松.還有醋栗。

鏟除醋栗為了保護林木

引起松皰銹病的真菌要繁衍，必須依靠兩個寄主，其中北美喬松是主要寄主之一。但從受感染的北美喬松的樹皮上進發出來的真菌孢子并不能直接感染其他松樹，還必須被強風攜帶，并降落在次要寄主——某些品種的醋栗葉子上。醋栗植株的作用就像一臺孢子制造機，能夠制造大量擔孢子，也只有這些擔孢子能感染北美喬松。值得一提的是，引起松皰銹病的真菌雖然會殺死北美喬松，但通常卻不會殺死醋栗植物。

如果毀掉松皰銹病真菌繁殖所必不可少的醋栗植物，這種真菌就無法生存。于是，美國從1916年開始啟動鏟除醋栗的計劃。19世紀末的另一種真菌病——板栗枯萎病讓美國失去了幾乎所有成熟的板栗樹，這一次美國不想讓北美喬松重蹈覆轍。

于是，一場醋栗植物“大屠殺”運動迅速在美國啟動。人們將森林、苗圃和家庭花園中大片的醋栗灌木毀掉。僅在1919年，美國東北部被砍伐掉的醋栗灌木總面積就超過1000平方千米。1921～1950年，僅美國某城市鏟除掉的醋栗植物就超過1200萬株，并且，為了徹底鏟除，通常一塊土地要重復鏟除三次。20世紀30年代之后，美國人鏟除了國內幾乎所有生長在北美喬松附近的醋栗灌木。

這次“大屠殺”鏟除了美國幾乎所有的醋栗植物，但其中不少醋栗品種并未受這種真菌感染。其實，只有歐洲醋栗，特別是黑醋栗，才容易受到松皰銹真菌的影響，而其他被一同鏟除的醋栗植物可以說是無辜被“害”。

從長遠看來，單靠鏟除醋栗植物是無法根除松皰銹病的，還是要培育抗松皰銹病的松樹品種。雖然醋粟植物在美國幾乎完全消失，但松皰銹病依然感染了美國東部大范圍的北美喬松，并且感染區正逐漸向美國西部擴散。經過這場“大屠殺”，醋栗植物在美國幾乎銷聲匿跡，曾經風靡美國餐桌的醋栗也逐漸成為一種記憶中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