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都靈冬奧會警務安保經驗及啟示

黃悅波 王曉蕾

意大利都靈（Turin，Torino）是2006年2月10日至26日第二十屆冬季奧運會（XX Olympic Winter Games）的舉辦地。該屆冬季奧運會是繼1956年科蒂納丹佩佐冬季奧運會后意大利第二次舉辦冬季奧運會。若包括1960年羅馬奧運會，則是意大利歷史上第三次舉辦奧運會。都靈冬奧會的成功舉辦，除了借鑒歷史經驗之外，更得益于安保工作的細致周詳、意大利軍隊和警察部門的合作、國內外相關民眾的熱情參與。

（一）都靈冬奧會安保工作面臨的主要風險挑戰

1.恐怖主義的威脅風險

恐怖主義威脅是前兩次奧運會所沒有的新問題，其中“紅色旅”（Red Brigades）等當地恐怖組織是都靈冬奧會警務安保面臨的挑戰。“紅色旅”是成立于1970年的極左翼恐怖組織，曾以都靈工廠為重要的活動基地，并在意大利境內制造了一系列震驚國內外的恐怖活動。雖然該組織到1988年后，在警方的多次打擊之下，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但殘留的成員不時發動襲擊以制造影響，并宣布要走國際恐怖路線。都靈冬奧會期間意大利當局擔憂“紅色旅”逃亡國外的恐怖分子可能已經和中東一些激進的恐怖分子合流并伺機發動恐怖行動。當時這種擔憂并非杞人憂天，實際上意大利的恐怖勢力活動也一直隱隱活躍，比如都靈特別警察部隊（Digos）在突襲極端組織過程中就查獲了一批恐怖分子及其具有殺傷力的火藥武器，其中甚至還有導彈。

2.法律適用的沖突風險

在都靈冬奧會期間，一件困擾國際奧委會的事情是針對選手服用興奮劑的處罰問題。國際奧委會的章程規定與意大利相關法律規定不一致，由此引發人們對相關安保沖突風險的擔憂。國際奧委會的章程規定，選手服用興奮劑只會被取消成績和禁賽，但不會受到法律制裁。但按照意大利的法律，運動員服用興奮劑將被視為刑事犯罪行為，可判處三個月至三年的監禁。這意味著，在都靈冬奧會期間，意大利警察很有可能對運動員村進行突擊檢查，直接逮捕服用興奮劑的運動員。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意大利警察就在賽事期間接警進入過運動員居住的地方查處選手是否服用興奮劑。他們曾對奧地利滑雪選手駐地進行了突襲，搜出100個注射器、30包藥、一臺血液分析儀和一臺被懷疑用于血液興奮劑的血液回輸儀。他們還曾一舉破獲挪威滑雪隊所涉及的興奮劑大案，當時警方在該隊運動員宿舍內查出違禁品，有多名參賽選手牽扯其中。

3.突發事件的處置風險

隨著都靈冬奧會比賽的臨近，抗議者的行動也在升溫。抗議者通常會實施一些有預謀的破壞活動。2006年1月，當冬奧會火炬抵達意大利北部小鎮特蘭托，意大利著名田徑選手貝爾蘭達高舉火炬前行時，人群中出現了幾名反全球化運動的示威者，他們沖上前企圖奪走火炬。另外，在都靈冬奧會閉幕式上，在都靈冬奧會主席瓦倫蒂諾講話的時候，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都靈，竟然有個示威者突然闖到主席臺說話，以宣泄不滿。此事雖然無礙大局，但還是讓組織者驚出了一身冷汗，而這個小插曲對后來其他各國舉辦奧運會無疑是一個警示。

4. 對民生需求考慮不周引發矛盾

盡管奧運會通常都能給舉辦地帶來商機，但有時奧運會的安保措施也會造成民眾一定的誤解，從而產生矛盾。都靈冬奧會嚴格的安保措施令一些都靈的市民感到“深受其害”，有商家就認為“這是個災難”，因為原本是他們賺大錢的好時機，沒想到冬奧會開幕前，警方的交通管制規則一天三變，客流量也隨之變化，結果他們商店的日銷售量反而比冬奧會前新年時減少了一半。另外突出的問題是住宿。都靈冬奧會的比賽不僅在都靈市區舉行，還要在其周圍的山區進行，都靈奧組委在山區賽場安排了兩個奧運村，但遠遠無法滿足參加比賽的官員、運動員、志愿者以及媒體記者的住宿需要，大約有4000個房間沒有著落。組委會曾考慮讓有兩套住房的居民讓出一套，但由于宣傳尤其是相關補貼政策跟不上，導致當地民眾對此并不支持。為此，一些觀眾和選手等只好留住在都靈，每天花費五個小時往返于駐地和賽場之間，非常麻煩。

5.自然災害的預防風險

這主要是指預防發生在都靈冬奧會前后的突發災害風險，如地震、山體滑坡、雪崩、流行病等，其中禽流感和雪崩是風險的重點。①在都靈冬奧會之前，1999年11月至2000年3月，意大利北方委羅納省、布雷西亞省及曼托瓦省相繼暴發禽流感疫情，該疫情不僅累及當地大部分蛋雞場、肉雞場和少數火雞場，其病毒（禽流感H7N1病毒株）后來變異成急性高致病性感染，甚至能夠傳染給人類。②都靈所在的阿爾卑斯山地區的氣溫在2006年之前的幾年內呈現令人擔憂的上升趨勢，相關研究也顯示阿爾卑斯山連接雪山山脊和巖石層面的冰層正在消失。在融化成水之前是冰層最不穩定的時候，這時候的雪山非常“脆”，很小的外界壓力都可能導致山崩。

（二）都靈冬奧會安保工作的主要經驗

1. 做好大型活動頂層設計和應急預案

都靈冬奧會作為國際大型賽事，從申報、評審、當選、舉辦等各個環節，都受到了意大利政府的大力支持。可以說，意大利政府是這項大型賽事的堅強后盾，而由意大利政府主導的都靈冬奧會的頂層設計為賽事的順利進行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安保是該頂層設計的一個重要內容，既是獨立的部分，也融在其他設計當中。所謂獨立的部分是指動用國內的軍事和警察力量來直接加強安保。與其他國家不同，意大利基層公務組織和普通民眾沒有安保工作的義務。所謂融入其他部分，主要是指賽事場館在選定和安排時一并考慮安保問題。盡管沒有公開的資料宣稱賽事場館的選擇要避開某些特殊人群社區，但就實際情況來看，主要賽事場館離都靈市內某些社區均有一定的距離。與此同時，都靈市區體育場館無法承載所有的賽事，并且都靈市依靠西北部的阿爾卑斯山脈，是開展賽事的良好場所，但有交通安全問題。都靈市區作為這次冬奧會賽事的主場館，與周邊賽事分場館之間的安保工作是一盤棋，意大利政府和都靈市政府都已經從頂層設計方面做了考慮，以促進賽事順利進行，避免一些突發事件的發生。

2. 軍隊和警察密切合作，切實推進安保措施

大型活動安保，絕不是警察一家的事情。據媒體報道，整個都靈冬奧會期間，意大利派遣了2500名軍人參與，其中約一半來自反恐部隊。這些軍人主要在賽場附近巡邏，有些部署在滑雪路線上，還有少量部署在緊急鏟雪車上待命。在閉幕式前，為確保閉幕式的安全，意大利政府宣布都靈上空將暫時關閉五小時，1300名軍人和警察擔綱閉幕式的安保工作，四架直升機停在舉行閉幕式的奧林匹克體育場附近，以防不測。同時，還備有多個雷達和六個高空預警設施以及狙擊手。另外，都靈冬奧會期間意大利的憲兵也發揮了重要的安保作用。

3. 各種情報機構之間的合作決定成敗

在大型活動安保過程中，相比較警方的執法能力而言，安保相關情報在某些情況下已經成為決定成敗的關鍵資源。意大利在多年打擊黑手黨的斗爭中，形成了一些頗具特色的法律規定和警務規范，有助于預防和打擊恐怖主義威脅。比如涉及黑手黨和恐怖主義，只要有懷疑而不需要提供可靠的證據警方就可以進行監聽，并且可以將監聽電話獲得的內容用在法庭上作證。另外，意大利反恐成績的取得離不開情報部門之間的密切合作，并與執法部門的執行層面保持不斷的對話交流。

4. 加強國際合作共同打擊恐怖活動

預防國際恐怖主義歷來是重大體育賽事活動的重中之重。都靈冬奧會全程沒有受到恐怖分子的侵擾襲擊，這與意大利加強國際合作有密切的關系。都靈地處意大利北部邊境不遠，因此意大利警方特意加強了與周邊各國和地區組織安全部門的合作，以防止跨境恐怖分子活動。一方面，被譽為“武裝到牙齒”保持永久中立的瑞士于冬奧會舉辦前同意北約空軍飛機在冬奧會期間進入本國領空進行安全保衛工作;另一方面，北約也派出了兩架預警機在意大利北部邊境巡邏。但根據意大利警方發布的消息，截至冬奧會結束前并沒有發現境外恐怖勢力滲透進入意大利的跡象。有趣的是，大家非常熟知的意大利黑手黨，在都靈冬奧會期間似乎非常低調，沒有媒體報道其相關情況。

5. 調整國內法律適應國際規章

興奮劑問題通常是奧運會的丑聞，但國際上還沒到法律制裁的地步。意大利政府則制定法律制裁興奮劑問題，對這種“丑聞”行為加以法律懲治。為此都靈冬奧會因為興奮劑處置問題引發意大利國內法律與國際規章之間的沖突。2004年以來，雙方就冬奧會期間如何處理興奮劑問題展開交涉。意大利堅持嚴格執法，并且持強硬態度，國際奧委會最終作出讓步——同意在冬奧會期間依照意大利法律來處理運動員使用興奮劑事件，在不使運動員面臨逮捕危險的前提下完全尊重意大利的反興奮劑法。作為交換條件，意政府則同意冬奧會的興奮劑檢查工作由國際奧委會負責，但意大利方面派一名代表參與監督。事后表明，意大利政府在其議會的變通下暫時退讓，較好地解決了國際法與國內法規定之間的沖突。不過，在奧地利選手興奮劑案件后，這種法律沖突的矛盾再次爆發，因此國際奧委會還應該從根子上妥善處理興奮劑的問題，不要讓主辦國難堪。

6.防疫與生物安全方面的舉措

都靈冬奧會舉辦的時間屬于冬季流行病季節。意大利是最早暴發禽流感的地方，意大利政府對于流行疾病高度重視。2002年發布實施了《意大利多階段流感防治計劃》。在此基礎上，2005年，意大利加以更新，建立了《國家流感預防和應對計劃》。這些措施有助于都靈冬奧會期間不被禽流感干擾。

此外，在冬奧會期間，都靈市政府注意傾聽民意，關注民生，通過一系列措施讓民眾創收增收，比如允許民房出租和市場調價等，讓民眾有實實在在的獲得感，民眾也由此從內心支持都靈冬奧會，通過熱情服務、做志愿者等方式為冬奧會的順利舉辦貢獻自己的力量。 ■

【作者簡介】黃悅波，博士，北京警察學院涉外警務系副教授。研究方向為國別警務研究、國際法、行政法。出版專著編著6部，發表論文50余篇。

王曉蕾，碩士，北京警察學院理論部副教授，研究方向為警務心理學、警務禮儀。

（責任編輯：古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