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對不起，我離婚給您丟人了

吳桐

親愛的女兒：

昨晚，爸爸收到了你的短信了。你說，你離婚了。你還說，對不起我，因為離婚給我丟人了。傻孩子，你沒有對不起我，也沒有給咱們家丟人。爸爸很心疼，因為一直以為我的寶貝女兒過得很幸福，沒想到我的閨女也學會了報喜不報憂。爸爸也很愧疚，愧疚自己當初沒幫我女兒把好關，也沒有細心關注你的婚姻狀態。讓我千嬌萬寵長大的閨女，短短幾年看盡人間丑惡，嘗盡了過去二十多年沒有吃過的苦。爸一整晚睡不著，便半夜起床提筆給你寫下這封信。

錢鐘書先生曾在《圍城》中這樣寫道：“婚姻是一座圍城，城外的人想進來，城里的人想出去。”愛情，生育，生活，責任，是兩個人的相處，兩個家庭的結合……“婚姻”這個東西，怎么看都是一個宏大的課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意義。但爸結婚三十多年來，最大的感受是——婚姻存在最本質的意義應該是：兩個人在一起時，一定要比一個人的時候過得更好。如果你的伴侶沒能力為你遮風擋雨，反而他本身就是風雨，那為什么要結婚呢？

年輕人總覺得愛情就是一切，只要相愛一切都不是問題。但是，濃情總有冷卻時，盛寵終有褪色日。愛得再濃烈，終究還是要回到柴米油鹽、雞毛蒜皮這些小事上。當你們真正開始面對這些問題時，問題就暴露出來了。婚姻的真正價值，有時并非體現在什么大是大非上，而是在那些微小的細節中。當天氣降溫，有人能提醒你加件衣服;當你加班回到家的時候，你能看到客廳里有一盞燈能夠等著你;當你有什么事不吐不快，想要訴說的時候，有一個人傾聽……

人生中的高光與陰暗，都有人陪著你，幫助你，為你的快樂而快樂，為你的悲傷而悲傷。如果這些都沒有，那兩個人是不會在一起長久的。電影《花樣年華》里，張曼玉扮演的蘇麗珍在得知丈夫出軌后說過這樣一段話：“我從來沒有想到原來婚姻可以這么復雜，還以為一個人做好就行了。可是兩個人在一起，單是自己做得好是不夠的。”婚姻最好的狀態，不是彼此消耗，而是勢均力敵;不是孤軍作戰，而是共同成長。《剩者為王》里金士杰先生說的那段話，代表了全天下父母的真心：我的女兒，應該想著和自己喜歡的人，白頭偕老地去結婚。昂首挺胸的，特別硬氣的，憧憬的，好像贏了一樣。在我這里，她只能幸福，別的不行。在爸爸這里，也是一樣。生下你養你成人，支持你結婚，不是為了讓你嘗盡人間苦，不是為了讓你延續香火，而是想讓你體驗下屬于你自己的幸福。而如今，你選擇離婚，作為你的父親，我也會無條件和你站在一起。時至今日，還是有太多人將“離婚”妖魔化了。傳統觀念里，大家覺得離婚就意味著婚姻失敗，人生失敗，孤獨終老。特別是離了婚的女人，更是要承受更多的偏見和歧視。確實，不得不承認，離婚對于一個人的打擊和傷害是巨大的。婚姻不是兒戲，離了婚，你需要對孩子負責，需要分割財產，需要面對生活的不確定性。但爸爸想告訴你，如果這一切，你都能夠承受，又或者說對你來說是一種解脫，能夠讓你重回快樂的懷抱，那我和你媽就都支持你。

低質量的婚姻，不如高質量的單身。你還記得之前來過我們家的舅婆嗎？你舅公從年輕的時候，就賭博出軌，偷家里的錢在外面養女人。舅婆一個人靠擺小吃攤，起早貪黑把4個孩子撫養長大。后來，舅公非要和舅婆辦離婚，但舅婆死都不同意。

兩個人就這樣硬扛著一段早已消亡的婚姻，直到舅公客死他鄉，兩個人也沒迎來和解。其實，以舅婆的本事和能耐，還有大把的青春去追求自己新的幸福。她在和舅公耗的時候，也耗盡了自己的青春和一生，實在不值得！婚姻啊，就像一雙鞋，合不合腳只有你自己知道。合適的婚姻當然好，但失敗的婚姻，就像一雙不合適的鞋，把你磨得血肉模糊，還會讓你走不了路。不舍棄的話，你是無法前進的。

講這些，不是宣揚離婚的好處，只是想告訴你——結婚或者離婚，其實都只是換了一種生活方式，沒有對錯，沒有褒貶。人這一生這么短，無非就是想讓自己過得幸福。結婚是為了幸福，那么離婚也是為了幸福。所有的歸宿，都是以愛之名。前段時間，爸爸在網上看到一段對話很有意思。女兒問媽媽：“不結婚可以嗎？”媽媽說：“如果外面煙花四起，街坊鄰居飯味溢出，大街上一家人手牽手出行，你能忍住不哭就可以。”女兒卻反問道：飯味溢出，那飯是誰做的？誰洗碗？誰收拾屋子？誰哄孩子睡覺？牽手出行？學區房買了嗎？誰輔導功課？孩子聽話嗎？我在外面逛街吃飯拎著剛買的蛋糕準備回家打游戲看小說，迎頭碰上蓬頭垢面一臉疲憊拎著孩子在外面玩的小夫妻，很難忍住不笑出聲。這個反轉，讓老爸大吃一驚。時代真的不一樣了，爸爸身邊有很多朋友，上學的時候不讓孩子談戀愛，畢業了時間一到，就催著找對象結婚，仿佛結婚這件事就像是任務一樣。逼得很多孩子，和父母關系鬧得很僵，又或者結了婚不幸福，湊合過著。爸不樂意看到這樣的場景，所以你的婚姻大事，我都沒有怎么插手。婚姻是可選項，不是必選項。愛是必須的，但愛情不是。對于所有人來說，婚姻和愛情，它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如果你當下足夠快樂，就不要去在意，為什么別人有的東西你沒有。

當然，我希望你不要被眼前這件小事打倒，我鼓勵你依然敬畏愛情，敬畏婚姻。只不過，下一次選擇伴侶之前，一定要記得擦亮雙眼。

最后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爸爸想告訴你，你還很年輕，你還有大把時間，你要允許自己試錯。離婚，只是你人生中非常非常小的一個坎兒而已。你要像你小時候那般堅強，摔倒了，自己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然后笑一笑，重新出發就是了。很喜歡作家晚睡說過的這么一段話：人生的試卷都是可以涂涂改改的，涂得實在太亂，頂多扣點卷面分。別說涂改，你甚至可以作弊，打個小抄，偷看隔壁王小花的答案，照貓畫虎，也能得分。時間永遠夠用，考試結束的鈴聲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才會響起。在此之前，你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去學習，去改變。

其實，人生也如此，有人一帆風順，有人歷經苦難，但不管處于什么境遇，人都不應該喪失對愛、對生活的勇氣。

在爸媽這里，你不需要扮演人妻，不需要扮演兒媳，更不需要扮演女兒，我們更希望，你能更多地作為你自己，好好活著。最大限度地擁有自由、自尊、自強、自愛。

好了，說了這么多，你又該嫌棄你爸啰嗦了。總之呢，不要忘記，爸媽永遠都是你的依靠，爸媽永遠希望你開心。有我和你媽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天亮了，爸這就去接你回家。

永遠愛你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