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嶸偉 湄可
曾經高壓統治韓國8年之久的領導人,變成如今茍延殘喘、極力閃躲的罪犯與老賴。他是“青瓦臺魔咒”的受害者,卻也是締造者。從巔峰到谷底,“高開低走”仿佛已經成為歷屆韓國總統的宿命。
近日,韓國前總統全斗煥損害“光州慘案”遇難者及遺屬名譽案二審開庭,此前就以患“老年癡呆”為由缺席庭審的他再度缺席。然而,他轉眼就被媒體發現獨自在家附近背手溜達,神情悠閑,全無病態。
緊接著,全斗煥家族位于慶尚南道的祖墳地被以10.5億韓元(約合人民幣599.76萬余元)的價格拍賣,用于繳納罰款。截至目前,除祖墳地外,韓國檢方收回的全斗煥家族財產共計1235億韓元,但僅占追繳總額的56%。
事實上,被抄家、被追債、被起訴、被要求謝罪,已經成為這位已經年過九旬的韓國前總統的晚年常態。與此對應的,則是其身份的極端性扭轉——曾經高壓統治韓國8年之久的領導人,如今茍延殘喘、極力閃躲的罪犯與老賴。
難以消停的晚年
作為韓國第11至12屆總統,全斗煥與前任和后繼者的命運相似,也未能逃脫韓國總統難以善終的“宿命”。
這還要從全斗煥剛就任總統的1980年說起。當年,韓國多地相繼爆發要求民主的示威游行。5月,光州數萬名學生和市民涌上街頭,向軍政府抗議。全斗煥下令加以鎮壓,釀成了震驚世界的“光州慘案”。
1997年4月,韓國大法院以“叛亂”“內亂”和“受賄”罪,對全斗煥由此前的死刑改判無期徒刑,并處罰款2205億韓元。當年12月,全斗煥得到時任總統金大中的特赦。牢獄之災雖免,巨額罰金難逃。
2017年,全斗煥在回憶錄中重提光州舊事,稱已故神父曹皮烏斯關于“親眼目睹軍警對民眾開槍”的證言完全是子虛烏有,還批評曹皮烏斯是“褻瀆神職的無恥騙子”。
光州事件遇難者家屬將全斗煥告上法庭,稱其在回憶錄中歪曲事實,并涉嫌誹謗死者。
2019年第一次庭審時,全斗煥以身患“老年癡呆”為由,拒不出庭,可轉身就被拍到與朋友精神抖擻地打高爾夫球。這與此次不出庭卻四處閑逛的招數,如出一轍。
2020年11月,韓國光州地方法院判處全斗煥有期徒刑8個月,緩刑兩年。之后,韓國檢方不服判決,認為一審量刑太輕,提起訴訟。最近的二審中,法院將全斗煥的缺席視為放棄申辯權。
面對巨額罰金,全斗煥生活作風依然我行我素。他一方面大肆鋪張,住別墅、坐豪車,為自己操辦隆重的祝壽慶典,另一方面又以自己只有29萬韓元存款為由,始終拖延上繳罰金。
“我將來也要成為人上人”
事實上,對待來自外界一切形式的聲討,全斗煥始終我行我素、裝聾作啞,這與他軍人獨裁者的背景有關。
全斗煥,1931年出生在韓國慶尚南道陜川郡一個農民家庭。朝鮮戰爭爆發后,高中畢業的全斗煥進入大邱市陸軍士官學校。
戰時缺糧,學校條件又差,大人物們卻照舊吃香的喝辣的。那時的全斗煥對好友說:“他們有什么了不起,我將來也要成為人上人。”
終于,他在30歲那年迎來人生轉機。1961年5月,韓軍少將樸正熙發動軍事政變,執掌政權。在此過程中,全斗煥積極追隨樸正熙,成為政變主力之一。政變成功后,低級軍官全斗煥在軍隊系統一路高升,逐漸接近權力核心。
全斗煥非常重視軍內關系網的搭建。在效力樸正熙期間,他組織了名為“一心會”的秘密團體。經年累月,一個盤根錯節的勢力集團在軍中不斷拓展。
1979年10月26日,樸正熙被韓國中央情報部部長金載圭槍殺,一時群龍無首。全斗煥趁其他派別未站穩腳跟之際,發動軍內關系網進行反撲。局面一時混亂不堪,各黨派間的斗爭達到白熱化程度。與此同時,民眾反獨裁、呼吁民主的聲浪日漸高漲。“光州慘案”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發生的。
全斗煥順利就任總統后,全氏家族及其麾下“功臣”大肆聚財,接受大財團的行賄。私有化過程中實力得到壯大的財閥,依靠財力與政府相互利用,開始提出政治主張,甚至嘗試掌握政權。從全斗煥時代開始,財閥對政治的卷入不斷加深,也促進了“青瓦臺魔咒”的形成。
無解的“青瓦臺魔咒”
韓國總統被戲稱是“世界上最危險的職業”,自首任總統李承晚1948年掌權開始,歷屆總統從未有善終結局——鋃鐺入獄、流亡海外、自殺或被人暗殺、丑聞纏身名譽掃地、被彈劾下臺……青瓦臺主人仿佛已經成為某種宿命的代名詞。
在歷任總統中,全斗煥無疑站在了時代分界線上。在其任內,財閥之勢漸成,以維護財閥利益為代表的保守派與為底層發聲的進步派的隔閡加深,其中還夾雜著國外勢力的影響。招致韓國歷任總統厄運的毒酒,經由全斗煥之手釀成。
隨著現任總統文在寅的上臺,進步派看似穩坐青瓦臺,但仍有不容忽視的暗流在涌動。2020年7月9日,在抗疫中表現突出、被視為總統候選人的首爾市長樸元淳突然留下遺書自殺身亡,為文在寅的總統命運蒙上一層陰影。而疫情下韓國經濟的疲軟也對其不利,文在寅的支持率一度降至34.1%,為上任以來的最低點。
從巔峰到谷底,“高開低走”仿佛已經成為歷屆韓國總統的宿命。而看似晚景凄涼的全斗煥,可能正是這一“宿命論”的重要締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