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真有時光機

星一

看村上春樹的《假如真有時光機》，他的愿望是飛到一九五四年的紐約，聽一場克利福德·布朗與馬克斯·羅奇五重奏的爵士現場演奏。就這么簡單，村上春樹卻想著：“啊，真是不虛此行?！?/p>

于是，我開始想，像我這樣對過往事事不滿的人，假如真有時光機，我會想回到哪個時間點，去改變些什么？

之前，看穿越題材的電視劇時，我總會幻想如果能穿越時空，自己要回到魏晉去聽嵇康彈《廣陵散》，去唐朝跟著魏萬追尋李白。但是這次不一樣，我嚴肅地想了想，假如真有時光機，可以隨意使用一次，而且僅此一次，我想回到十七歲，去看看當時的自己。

這個想法有一個契機，就在上個星期，我下午開車路過高中就讀的學校，因為是學生放學高峰期，迎面走來一群歡聲笑語穿著校服的學生。我開得很慢，有個女孩騎著單車從校門口出來，差點兒撞上我的車。她立馬單腳著地，剎住了車，顯得有些踉蹌。她抬起頭的剎那，一臉莽撞又有些抱歉的神情和那一頭小碎發像極了那時候的我?；蛘哒f，她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高中生，和我當年一樣。

我知道，如果我信誓旦旦地講十七歲是我目前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很多人都會不屑，并且回一句：“誰不是呢？”

十七歲是什么模樣？拋開學習，十七歲有騎車上學時的涼風，有傍晚放學后的夕陽，有圖書館書架間微微的涼意，有籃球場里永無休止的喧囂。

我從小到大都不是學習優秀的人，高中之前憑著小聰明還勉勉強強算是優生，高中后就全面崩盤，以至于十七歲時，因為平平的成績、平常的長相，而變得慌張、膽怯。我還刻意剪了難看的發型，用糟糕的脾氣偽裝自己的自卑。我為什么會把頭發剪成假小子，現在的我完全不能理解那種心境了。

在十七歲剛剛過去，進入大學，我開始重拾信心的時候，我甚至有些害怕面對那個自卑的少女。我扔掉了那本寫滿焦慮的日記，扔掉了畢業時寫的同學紀念冊，畢業照也似乎很懂我，主動消失了。

而當我再也不能活在青春的矯飾中，再也沒有功夫寫下悲春傷秋的流水賬時，再多對于過往和未來的暢想，都抵不過車貸、存款和生活壓力。成為真正的大人時，我才體會出十七歲時的矯情和貧瘠無聊中的美好。

讓我坐上時光機，去告訴十七歲的自己：你現在很好，雖然走上了十七歲時你完全不想做的崗位，成為一名中學老師，但現在的你覺得這也沒有那么差。后來，你也很多次沒能考到理想的成績，但你已經明白，在學習成績上總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的，你只是還不夠努力。你留長了頭發，在穿衣打扮上也有了很大進步。你暗戀的男神拒絕了你，但你喜歡他的時光一點兒也不算浪費。

讓我坐上時光機，去安慰那個自卑的少女，不要擔心自己不夠好，你還有大把時間可以去靠近自己想要的人生。當然，我也不能欺騙你。

五年后的你依然沒有很大進步，從敏感少女長大成為活在自己內心世界的城市邊緣人。你依然沒改掉和自己鬧別扭的壞習慣，依然時而焦慮到睡不著覺，但好在忘性大，自愈能力強，過幾天讀點書、認真工作，便能安撫許多。

終究沒有時光機，那個十七歲的少女，聽不到我的“大道理”，她會做十七歲會做的事，犯十七歲時可以犯的錯，留給往后的我細細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