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躍芹
中國紫砂壺藝術的誕生與發展以自然環境與人文環境為基礎,以人們對茶文化及藝術美的真誠熱愛為動力。在幾百余年的發展過程中,制壺人對紫砂壺藝術貢獻的力量非同小可,他們秉承著工匠精神和對紫砂壺藝術的熱愛,創造出各種精妙絕倫的紫砂壺經典款式,使紫砂壺藝術的歷史逐漸豐厚起來,提供了發展的路徑。
時大彬是中國紫砂壺創作的一代宗師,一生制壺無數,確立了至今仍被沿襲的用泥片和鑲接技法憑空成型的高難度技法及精美的調砂法。大彬壺通常粗中有精,結構嚴謹,樸素與雅致兼得,逐漸確立了紫砂壺藝術的高雅格調。“大彬提梁”也稱“時大彬大提梁”,是大彬在紫砂壺創作中的進一步探索。創作通過模仿展現了這一壺型藝術水準,表達了對大彬智慧的崇敬。
“調砂”就是在練生泥時加入一定比例或粗或細的砂粒,在燒制后會產生色彩層次或金星點點的視覺效果,能夠增強紫砂壺泥料的肌理美感和藝術表現力。調砂法制壺則由時大彬所開創,開啟了紫砂壺泥料表現的新紀元。
創作在調配此件作品的泥料時,也繼承了調砂法。壺整體呈古色古香的棕紅色,這是紫砂壺中極為常見的一種色彩,有利于體現作品的經典化格調。泥料色彩均勻,溫厚明亮,表面經細致打磨后反射出淡淡的光澤,襯托出泥料及工藝的細致。在不同結構,泥料色彩呈現出明暗變化,使作品更加立體和飽滿。壺身各處可見金色光點,即調砂所呈現出的效果,實現了對大彬技藝的繼承,豐富了作品的泥料表現與工藝個性。從泥料上首先詮釋出“大彬特點”。
“壺家妙手稱三大”之一的徐友泉曾自嘆“吾之精,終不及時之粗也。”大彬作品之“粗”一直是最為人所稱道的,這種“粗”并不是豪放或灑脫,而是一種嚴謹和自如,是一種水到渠成般的精致。從整體造型結構上看,“大彬提梁”主要是由圓形構成,造型尤為簡潔爽快,各部分運行利落,相接緊實,于圓潤中帶有方器作品果敢剛勁的美感,這也正是作品創作的難點和經典之所在。

創作首先將壺身設計為一個半球形,與較為完整的球形壺身相比,半球形壺身中的線條轉折更為利落和迅速,有方器棱面變化的特點。壺身嚴謹穩健,踏實平穩,創作有意將筒身部分“收緊”,使壺從正面看時兩側幾乎呈直線,強化了壺的結構。兩側肩部則仍保持圓潤豐腴,保證了圓器的特點。這樣一來,圓中有方,剛柔兼濟的特征就得到了非常清晰的表達,使壺于寬厚大氣中富有氣勢。
壺身上方是簡潔的圓片壺蓋,其大小與壺身之間構成比例,保證了整個壺體結構的清晰層次。連接在壺兩側肩部,位于壺體上方的是圓滿的提梁,猶如一燦爛的光環環繞著壺身,與壺身之間形成虛實空間相對的獨特效果。壺蓋中央是一枚六棱圓形壺鈕,壺鈕本身體積較小,要進行紋線設計可見其難度。壺鈕是整件作品的一個“坐標”,是提梁、壺蓋以及壺身的中心,可見作品結構的嚴謹與穩固。壺鈕上的紋線設計所對應的仍是剛柔并濟的風格,與作品的藝術基調保持一致。壺身一側鑲嵌有經典的三彎流,創作在此運用了四方造型,以呼應壺身及壺鈕的設計,在外在線條上凸出方器結構,與同樣是四方的提梁相呼應,完成作品外在結構中的“剛柔”表現。
創作基本模仿經典的“大彬大提梁壺”制作而成,對這一壺型剛柔并濟的美學思想作出了具體展示。作品看似十分“粗獷”,實際上對于結構的控制相當有難度。壺身內部的中心與外部空間的中心要保持一致,方與圓的設計要達到一種平衡,從正面看,壺身、壺蓋以及提梁是三種不同形態的圓形,結構特點要凸出;從頂部看,壺蓋與壺身輪廓線重合,提梁恰好由中部進行分割,這些都不能有分豪的誤差。
作品乍看之下充滿古樸自然之氣,細看之下便會發現其中玄機,雋永之美由此產生。大彬為紫砂壺創作提供了“粗”的智慧,實際上是對紫砂壺結構提出的嚴格要求,這樣的工藝精神使得“大彬提梁”熠熠生輝,展示著中國紫砂壺藝術的不朽魅力。
“大彬提梁”提示了紫砂壺藝術創作要重視結構的嚴謹,這是紫砂壺藝術的立身之本。此件“大彬提梁”古樸又精美,富于時代魅力,展現了在新的時代條件下紫砂壺藝術創作對前人智慧的繼承,對完美的不懈追求,如此才能推動紫砂壺藝術走向更加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