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保祥
去河南嘉應觀游玩,我被兩株椿樹的魅力感染了。
景區的人叫它們姊妹椿,就是兩株椿樹長到了一起,像雙胞胎一樣。
我從椿樹那兒起身,繞過鐘樓與鼓樓,再經過大禹的神位,躍過丹墀,看到了雍正帝正襟危坐,手持山河社稷圖,然后與這兒所有的神與仙們逐個打了招呼,最后又回到了姊妹椿的身邊。
盡管解說員不停地將這兩棵樹的故事神化與傳奇,但我一點兒也沒有聽進去。我繞著樹身仔細地看著它們的紋路,因為祖母曾經告訴我,椿樹是長得慢的植物,尤其是臭椿樹,不管長多少年,它們的樹身不會太高,這可能是基因所致。
我感興趣的是它們如何糾纏在一起,我用了各種各樣的幻想試圖還原整個過程。
最開始時,這兒可能還是斷壁殘垣,戰爭的陰影尚未散去,原來的嘉應觀方圓非常小,只是供奉著幾個最原始的神仙們。戰后,有一只鳥兒銜來了椿樹的種子,落在這兒,椿籽遇到了濕潤的土地后,開始萌芽,當時長出來的椿樹一定不是一株,應該是一大片,但經年累月,最后剩下的只有一株。椿樹要發展、要生長,它的根系不斷發達,有一塊樹根調皮,想從老椿樹身上逃離,另立門派,于是拼命地往北邊生長,直至形成了龐大的根系。這些根系耐不住寂寞,便開始生長,在另外不遠的地方,長出枝芽與葉子,另外一株椿樹就這樣應運而生了。
我想,它們一定是同一塊根系,纏繞在土地里,而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個樹身。
同根同宗,同血同緣,一脈相承。
姊妹椿一定是經歷了萬千磨難,才形成現在碩大的根系,我聽說它們曾經遭受過雷擊,因為在一株椿樹的身上,至今仍然保存著巨大的傷疤。我信誓旦旦地走上前,試圖還原遭遇雷擊的整個過程,卻沒有成功。
幾個游客駐足,他們品頭論足關于椿樹的種種過往。
“聽說在樹上拴紅布,便可以高中狀元。”
“還可以心想事成。”
椿樹一定在苦笑,被神化的椿樹也覺得負擔陡增,因為它們只是兩株椿樹,經歷了萬千種磨難,才有了現在的靈性與善解人意。它們既然被賦予了神的力量,那么就該用力去保佑世間蒼生,所以它們的存在是自然法則。
我在椿樹的身上,發現了“花娘娘”,這是以椿樹為生的一種昆蟲,可以食用。小時候,我在家里的椿樹上經常逮這種“花娘娘”,逮住了,它便在你的身上分泌一種香液,散發出攝人心魄的香味。
我輕輕地將“花娘娘”捧在手心里把玩,任憑它肆意地將香液噴在我的手上,我知道它是在制造逃跑的良機,所以我順應它的心情,將它放置在椿樹身上。它扭動了一下尾巴,爬了幾下,飛到一片葉子上面,再猶豫了一下,又飛到了另一片葉子上面,它就這樣無休無止地爬動、飛翔。它原本就與兩株椿樹共生,從此往后,共一輪明月。
還有一種動物叫“梭兒”,表皮堅硬,通常翅膀藏起來,因為它不太會飛,只有在最危險的時候,才會施展技能。它的顏色黯淡,外表偽裝成椿樹的土灰色,進化緩慢,幾十年的壽命了,依然看起來弱不禁風,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孩。
我看到了無數葉片上面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祝福紅布,剛剛下了一場雨,濕漉漉的紅布在風中飛舞,像離人的手帕。
我看到一塊紅布上寫著:“我以慈悲來贏得天下善良,我以仁愛來換取蒼生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