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在變小

劉撫興

我羨慕——

我羨慕那只低頭吃草的山羊——

它從不關心四季變化

也不關心草綠草黃

夏天的雷雨居高臨下

它咩咩地呼喚同伴

躲進山洞高岡

北方的大雪覆蓋群山，它會用蹄子

刨開冰雪，啃食被掩埋的嫩草

偶爾也會大人物一樣，站在高處

俯瞰遠遠的河流

任憑白云掠過山鷹的翅膀

它們一生最好的時光，都在追逐

愛情，從來沒有爾虞我詐阿諛奉承

牧羊人清脆的鞭哨

像返青的往事

讓它們一直向前

獨擁一份安詳

我的心在變小

被時間翻動的日子，并不缺少

新意。只是秋天像一陣風

穿過我們的身體

當河岸垂柳的葉子紛紛墜落

痛苦的事物依然痛苦

山上的五角楓，在啼血苦撐

我已經不再做夢

不在意雪白血紅

只盼著那輪月亮

在我閉上眼睛之前

慢慢升起

我的心在變小

不再關心莊稼和蔬菜

不關心新德里、白宮、五角大樓

西伯利亞與歐羅巴，非洲

哪個族群與哪個族群發生爭斗

如果窗臺上那盆月季，依然盛開

熟悉的海風，還有當初的情愫

一座小城已經足夠

跟著走

你在我前邊

路在你前邊

我跟著你走

你跟著路走

走著走著

路就沒了

走著走著

你就沒了

我沒法停下來

還是要跟著走

跟著記憶走

跟著淚水走

跟著一條河，迂回著走

我想借點什么給你

這個世界零散東西太多

我總想借點什么

把散亂的事物串聯起來

扎成捆，打成包

寄給你。我想向大海

借來潮汐

蕩漾舒緩的情懷

我想向高山借來陡峭的崖壁

我想向寺廟

借來晨鐘暮鼓

歷經更多的風雨

我想借江河、日月

飛禽走獸，空氣中渺小的事物

甚至閃光即逝的火花、智慧

霹靂閃電、雷鳴

用這些為這個世界注解

驚悚詫異和傷痕

其實我最想借到的

是一雙明澈的眼睛

將世界的迷離和你的心

看穿看透。或許只有這樣

才不會相互傷害

走過泥濘和未知的旅途

你把一首詩讀給我聽

你把一首詩讀給我聽

語調和臉上布滿的風云

好像詩里那些水草、巖石

浩瀚海洋微小的蜉蝣生物

你身邊游來游去

你正經過它們，可我并不關心一首詩的隱喻

在意的是你的身體

日子里的陽光和碗里糧食

像一只鳥，快樂地走過秋天

在天黑之前趕回自己的家里

用你的影子陪伴

走過那些日落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