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出生在形形色色的詩里（組詩）

【巴西】保羅·列敏斯基

一首詩

一首詩

一首無人理解的詩

值得注意

一艘漫游的

小艇的至高

尊嚴

太陽可以

太陽可以

解釋萬物

月亮把魅力

賦予萬物

雨水

沒讓這朵花褪色

我街坊上的兩個瘋子

為了驗明燈柱是否亮著

其中一個瘋子終日踢踹它們

第二個瘋子則整夜

從白紙上

擦掉詞語

每個街坊上都有一個瘋子

在街坊的翅膀下面

用不了多久我就可能受到

與這該死的事情同等的待遇

綠色草木

突然

我想起那曾經

有過的

最綠的綠色的綠意

那讓我發藍的

最幸福的色調

那你穿著的綠色

綠得就像我遇見你

你也遇見我的

那一天的你的樣子

突然

我把我的孩子

出售給一個美國家庭

他們得到了面包車

他們得到了金錢

他們得到了房子

他們的草坪充滿樂趣

當回到里約，現在他們

去海灘把皮膚曬成棕褐色

一首好詩

一首好詩

需要多年時間：

五年踢足球，

再五年學習梵文，

六年搬運石頭，

九年迷戀鄰居，

七年挨打，

四年獨自過活，

三年改變城市

十年改變主題，

一種永恒，我和你，

一起前進

我們出生在形形色色的詩里

我們出生在形形色色的詩里

是命運的意愿讓我們發現對方

在同一個詩節里的兄弟姐妹

在同一行詩句里同一個短語里

我們第一眼相互看見韻律

在交易同義的東西

我們的凝視不再匿名

遠遠地沿著相同的轍跡

和我們融合的

你的我的句子這樣閱讀過

我從來就不是

我從來就不是

好顧客

要這要那

紅酒

謝謝

下次再見

我想走進去

雙腳種植在

看門人的胸膛上

告訴鏡子

——閉嘴吧

而鐘

——垂下指針

我不是沉默

我不是沉默

那試圖要說話

或者為機會的表演

拍手的沉默

我是話語之河

我請求一刻的沉默

中止華爾茲平靜趣味

和一點點遺忘

我只能留下一個空間

用群星環繞這被稱為

時間的劇場

動物字母表

動物字母表

或多或少

有二十三只爪子

它經過之處

單詞和短語

誕生

翅膀猶如短語

呈現出形狀

單詞

輕微的風

動物字母表

經過

那一個人沒寫的文字留下的東西

讓我消失

讓我消失

讓我融化

讓我崩潰

直到

在我之后

在我們之后

在一切之后

只剩下

魅力

幾首俳句

馬拉美·芭蕉①

無垠之夜——

除了你的名字

萬物都在沉睡

一顆流星

依然灼熱地

隕落在我的手掌上

絲簾

風不曾詢問

就穿過它吹來

夜晚

把一顆星滴進我眼里

消逝

我涼鞋上的兩片葉子

秋天也想

行走

長尾小鸚鵡消失了

它的空籠

隱藏一聲刺耳尖叫

風的事物

一張搖蕩的吊床

上面沒人

我正在穿越的

這生活是一次旅行

太糟糕

多么令人驚恐

這幅抽象畫

我在柏油路上的影子

起風的下午

即使樹木

也想進來

①馬拉美是19世紀法國象征主義詩人;芭蕉即日本古典俳句大師松尾芭蕉。詩人采用這種姓名構成法來體現東西方詩歌的結合。

保羅·列敏斯基（Paulo Leminski， 1944-1989），20世紀巴西著名詩人、實驗性散文作家、文論家、翻譯家，生于巴拉那州的庫爾蒂巴，具有波蘭和非洲血統。他生活在社會的邊緣，生活艱辛，據說還教過柔道。他從18歲即開始為巴西著名的具體主義詩歌刊物《創造》撰稿，盡管他從未完成大學學業，但到了1980年代，他通過自學而掌握了日語、法語和英語，先后翻譯過詹姆斯·喬伊斯、撒繆爾·貝克特、約翰·列農和三島由紀夫等人的作品，其譯文產生過一定影響。自從1970年代初他的第一部作品小冊子問世以來，他一生出版的作品共有詩集、散文集和評論集近20卷。他先后參加過20世紀后半期巴西文壇上的一些文學運動，創作時期從1960年代一直持續到80年代末因酗酒過度而去世。

保羅·列敏斯基是二戰以來巴西詩壇上的多產詩人和文化推動者，他具有獨特的風格，在巴西文壇上產生過一定影響。作為他那一代詩人中的主要人物，他的詩歌作品頗具實驗性：從1960年代初到80年代末，他一直在嘗試巴西抒情詩的不同途徑和新方向。他也寫過不少歌詞，把口語甚至歌詞與抒情詩融為一體，因此其詩風和地位與美國詩壇上的E·E·肯明斯有幾分相似。他的詩具有強烈的視覺感，短小、簡約，這與他深受日本俳句的影響有關。他在1970年代末至1980年代初創作的一些作品備受爭議，被一些評論家貼上了“邊緣性詩歌”的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