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止資本無序擴張是建設好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內在要求

陳文捷

2020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將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列為2021年中國經濟工作的重點任務之一，體現了中央對資本兩面性的深刻認識。對資本負面效應的高度警覺和科學駕馭，是建設好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內在要求。

一、辯證看待資本邏輯的雙重效應

馬克思在一系列經典著作中深刻地揭示了資本在運行過程中的必然規律和發展趨勢。他認為，資本的運行是以追求價值增殖為目的，以增殖和擴張進行循環運動。因此，價值增殖是資本的核心邏輯。為了實現最大程度的增殖，資本在其運行過程中產生了創造物質文明和加劇社會矛盾的雙重邏輯。

馬克思對于資本在社會歷史發展過程中起到的積極推動作用予以了客觀的，充分的認可。他在《共產黨宣言》中寫到：“資產階級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治中所創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時代創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還要大。”就是肯定了在資本邏輯統攝下的機器大工業時代，生產力的發展是前所未有的。資本邏輯的運行之所以能創造出巨大的生產力不是源于外部力量，而是歸因于資本自身追求增殖的本性，他說：“資本是以生產力的一定的現有的歷史發展為前提的；另外，資本又推動和促進生產力向前發展”（《1857——1858經濟學手稿》）“資本作為無止境地追求發財致富的欲望，力圖無止境地提高勞動生產力并且使之成為現實”（《資本論（第一卷）》）。相較于延長勞動時間，科學技術的發明和利用是提高生產力最有效的方式。因此在資本主義發展史上，科學一度是以助力資本逐利的工具這個身份出場的。資本借助科技的力量在實現增殖的同時，也革新了傳統落后的生產生活方式，推進人類不斷邁向新的文明。

然而，同樣因為資本運行的目的是追逐價值，資本運行的范圍取決于它預估的利潤，而不是人生存發展的真實需求，使得資本在運行過程中“不顧道義”“不擇手段”由此帶來諸多負面效應：首先是加劇貧富分化。資本逐利的本性，使它必然要不斷地擴大生產并提高資本的產能來實現增殖。在面對充滿不確定因素的市場時，已完成原始積累，存量更大的資本，憑借生產要素的購買和抗風險能力等方面的顯著優勢，不斷吸引優質資源和項目，廣泛滲透各種領域，拓展新的經濟空間，繼續獲得超額收益，逐漸形成了“馬太效應”和“贏者通吃”的局面，致使人們的收入形成“指數級”和“算術級”兩極分化；其次是導致生態環境的惡化。馬克思說：“如果說以資本為基礎的生產……那么，另一方面也創造出一個普遍利用自然屬性和人的屬性的體系，創造出一個普遍有用性的體系，……而在這個社會生產和交換的范圍之外，再也沒有什么東西表現為自在的更高的東西，表現為自為的合理的東西”（《1857——1858經濟學手稿》）。無論何種途徑的增殖，最終都無一例外的依托于對自然資源的開發利用。因此自然界首當其沖被納入到資本自我擴張的價值體系當中，不斷地榨取它的有用性。資本邏輯運行的“效用”原則又決定了資本在絕大多數時候是“短視”的，不計長遠的。在逐利的資本眼里，自然僅有“消費價值”而其本身所具有的“生態價值”被遮蔽不見。隨著資本增殖的腳步，生態環境惡化的問題在空間上已跨越一國之境，蔓延到世界各地，并從陸地擴展到大氣海洋。在時間維度上則表現為越來越復雜，難以控制的局面；再次是造成人的異化。從歷史發展的縱向緯度著眼，資本邏輯對推動人的解放曾經起過積極正面的作用——它使人不再受自然的統治和束縛，并從封建的人生依附關系中掙脫出來。同時，為了滿足資本逐利的需要，不斷地激發人的本質力量，使人突破了“原始豐富性”的發展階段。然而另一方面，在資本邏輯的支配下，勞動者被視為實現增殖的手段，為了生存，人只能逆來順受，竭力使自己的才智和氣力符合資本運行的規律，與生產流水線融為一體，這種“疲于奔命”的生活狀態，吞噬了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條件和機會，日復一日地壓制著人的主體地位，讓人的發展停留在“有限的”“片面的”方面。使人成為了“單向度”的人，異化的人。同時，為了實現增殖最大化，資本邏輯還將重利的觀念和交換的法則貫徹到一切社會關系之中。人的頭腦不斷受到消費主義和物化意識侵蝕沖擊，“商品拜物教”大行其道，人與物的關系顛倒，“人的關系”也被異化為“物的關系”，人喪失了應然的主體性。

二、正確認識資本邏輯存在的歷史必然性

改革開放之前，由于我們對資本的雙重效應和資本邏輯存在的歷史必然性沒有全面辯證的認識，而是把資本邏輯直接等同為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關系，誤認為在社會主義社會中不應該再有資本存在，因此也遭遇了一系列的困難挫折。如今，在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節點上，全面辯證地認識到資本邏輯存在的歷史必然性，是防止矯枉過正，正確制約資本無序擴張的重要前提。

早在《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中，馬克思便將人類社會的演進劃分“人的依賴關系；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自由個性”三個階段。與此三個階段相對應的三種經濟形態依次是“自然經濟”“商品經濟”“產品經濟（計劃經濟）”。“三形態”的概括是以生產力發展的水平為科學依據的，因此不能根據人的主觀愿望而隨意跨越。過去我們在定位發展階段時，沒有顧及到生產力發展的現實，便簡單機械地與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所說的代替資本主義社會的“共產主義的第一階段”對應起來。然而實際情況卻是，如我們這樣起點低，基礎弱，在自然半自然經濟基礎上建立的社會主義國家與馬克思定義的社會主義還有很大的差距。況且，不僅是社會主義中國，當前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未能超越“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階段”，在這一階段，受資本邏輯主導的市場經濟仍然是最符合生產力發展規律的經濟組織方式，因此只有承認資本邏輯在中國現代性的發育和生成過程中存在的歷史必然性，并充分利用它，才能為產品經濟（計劃經濟）階段的到來奠定必要的基礎。

三、制約資本擴張所應堅守的原則理念

資本邏輯雖然在人類社會發展道路中不可回避，不能取消。但它運行中的負面效應卻是可以限制，能夠引導的。因而，我們在利用資本邏輯時必須保有高度的警覺，明確資本邏輯在不同的社會制度中運行的范圍和承擔的使命都應有所不同，否則便與馬克思批判的資本主義走了一條殊途同歸之路。當前，以馬克思的資本邏輯理論為指導，規制資本的負面效應，減緩社會矛盾，不斷彰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科學性和優越性，是走好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當務之急。

首先，要堅持以人為本的發展理念，運用法律政策等手段，限制資本邏輯運行的范圍，避免其無序擴張。馬克思主義之所以成為超越資本主義意識形態的偉大華章，正是因為它始終以人的價值為出發點，以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為旨歸。因此，在發展的道路上我們應該始終明確，在社會主義中國，資本邏輯只能作為實現人的價值本質，以及人的全面發展的手段來運用，而不能把它當成社會發展的根本目的。資本邏輯的逐利驅動使它不但在地理上實現了空間的廣度擴張，而且不斷滲透到政治、精神、文化等社會深層次領域，由此滋生了權力尋租、權錢交易等腐敗現象；造成物欲橫流、拜金盛行等精神危機。如果由其恣意擴張，改變規則，挑戰體制，那么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必將走向“全盤資化”的“邪路”。要實現高質量的發展，必須建立和完善防止資本無序擴張的法規制度，限制和打擊資本的侵蝕越界行為，使其遵守監管規則、服務于人的自由全面發展。

其次，要堅守文明的發展理念，導控資本邏輯的正向發展。如前所述，資本的運動仍然是當今時代經濟發展不可回避的重要引擎，但我們在利用資本逐利的特性時，應該引導大資本向“應作為”的領域發揮積極效應。如，促進科技創新，在關鍵技術領域的“卡脖子”問題上攻堅克難，從而實現生產力的自主及快速發展；扶持綠色產業，加大資本在生態領域的投入，建立資本在投入與產出上的生態循環，積累更多的生態財富；協調發展，補齊短板，縮小差距彌合資本邏輯帶來的發展失衡；實現普惠發展，綠色可持續發展，讓資本邏輯更好地助力于社會主義社會的健康發育。而不是“急功近利”“錙銖必較”“無孔不入”的憑借自身優勢擠占市場，損害其他小本經營者的生計。

最后，要堅守以超越資本邏輯為目標的意識形態。資本邏輯的負面效應之所以在中國展現的“淋漓精致”與其所構筑的意識形態的乘虛而入不無關系。由于自由主義極大地滿足了資本增殖的需求，為資本主義的崛起立下了“汗馬功勞”，因此資本主義意識形態從來都是以“自由高于一切”為底蘊的。自由主義者認為，只要平等的實行自由權，那么由此帶來的任何結果都可以被視為是公正的，包括人與人之間的不平等亦是合理的，因為每個人都可以擁有在市場中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的自由。而在社會主義的意識形態中，平等是位列第一的價值范疇，這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正視人與人間的先天差異，追求社會成員在獲得上的事實平等，也是社會主義優于資本主義的道義制高點。只有堅守好這個制高點，才能保障我們發展的方向，前進的道路不斷地趨近，以至于完全實現對資本邏輯的超越。

（作者單位：青海省委黨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