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重大外事活動親歷記

湯銘新

親歷古巴革命英雄格瓦拉訪華

有“拉美雄鷹”之稱的格瓦拉，是一位為根除社會不公，推翻帝國主義統治，為勞苦大眾謀求美好生活而奮斗終生的革命英雄。我第一次見到格瓦拉是1960年11月間他率領古巴政府經濟代表團訪華之時。那一年是中古建交的第一年。當時，古巴是拉美國家中唯一和我國建立外交關系的國家。因此，我國對格瓦拉的訪問給予了高規格的接待。毛澤東和周恩來分別會見和宴請了格瓦拉，并同他進行了熱烈的長談。格瓦拉對中國人民的深情厚誼極為感動，而更令他感激無比的是，他終于見到了仰慕已久的偉人——毛澤東。

格瓦拉從他年輕時投身革命起，即閱讀了許多毛澤東關于中國革命和游擊戰的著作，從中受到了深刻的啟發，把它們稱為“來自中國的糧食”。

1960年11月18日，周恩來在人民大會堂設宴歡迎格瓦拉一行。我陪同古巴青年代表團成員一起出席。當格瓦拉步入宴會大廳時，我陪同的幾位古巴客人迎上前去，同他握手，向他問好。格瓦拉問來向他問好的貢薩雷斯團長來中國多長時間了，有收獲沒有。然后，他以深邃的目光看著貢薩雷斯說：“中國對青年工作非常重視，你們要好好學習中國同志這方面的寶貴經驗，毛澤東主席對青年有一段非常精辟而生動的講話，說青年好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說到這里，他轉過臉微笑著問我：“你知道毛主席的這段話全文是怎么說的嗎？”我說：“知道。那是1957年毛主席在訪問蘇聯時對中國留學生的一段精彩講話。毛主席說：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你們青年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格瓦拉聽完后，緊緊地握著我的手說：“謝謝你的幫助。”然后，他轉過臉去對貢薩雷斯說：“希望你好好記住毛主席這段話，努力把青年工作做好啊！”貢薩雷斯連連點頭稱是，說要把毛主席的話記下來，回國以后一定好好傳達，安排古巴青年學習和認真貫徹。

1960年11月19日下午，毛澤東接見格瓦拉。當格瓦拉聽到毛澤東親口說“你好年輕哦”時，立即打消了心里的緊張情緒。之后，在談到古巴革命發展時，格瓦拉感動地說：“毛主席，您革命的時候我們還沒有出生呢。但是，后來我們讀到了許多您的文章，受到了深刻的啟發。是您的游擊戰思想、為勞苦大眾謀幸福的路線指導我們取得了勝利。”

格瓦拉這次訪華的另一個重要議題是商談中古經貿合作。中方委派李先念副總理作為代表與他談判。談判進行得非常順利，格瓦拉對中國提供的支援十分感激。他激動地說：“中國有如此飛速的發展，是因為有毛澤東主席和中國共產黨的領導。這也為我們古巴的革命和建設提供了許多寶貴的經驗。”格瓦拉的中國之行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回國后，他做了多場報告介紹中國情況，號召人民學習中國經驗，一時間，在古巴掀起了一股“中國熱”。古巴人民欽佩中國，渴望了解中國，每天到新華社哈瓦那分社索取新華社電訊稿的人排成了長隊。

親歷墨西哥總統埃切維利亞訪華

埃切維利亞是墨西哥杰出的政治活動家。1970年至1976年任墨西哥總統。他及時抓住了當時世界各國民族獨立運動空前高漲的時機，提出對外關系多元化的主張，積極支持我國倡導的不同意識形態國家之間的和平共處，大力推進同我國的友好關系和多領域的交流與合作，與毛澤東、周恩來等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是中國政府和人民永遠不會忘記的老朋友。

1972年，埃切維利亞力排眾議，做出了與臺灣斷交，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正式建交的政治決斷。2月14日，埃切維利亞總統宣布正式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外交關系，與臺灣斷交，開啟了中墨關系的新紀元。

中墨建交一年之后，為加強同我國的關系，埃切維里亞總統把訪問中國列入1973年標志墨西哥外交政策進入新階段的“六國行”之一。

——“下馬看花”和調侃釋疑的效應

1973年4月19日，埃切維利亞總統夫婦和代表團抵達北京。周恩來親自在舷梯下迎接。在北京，埃切維利亞總統受到熱情的歡迎——北京十里長安街上，夾道歡迎的熱情群眾載歌載舞。車隊駛到天安門時，埃切維利亞在周恩來的陪同下走下禮車，向歡迎的群眾揮手致意。群眾中還有人用西班牙語熱情歡呼：“歡迎您，墨西哥總統！”埃切維利亞感動不已。周恩來高興地對他說：我為什么要請總統從車上下來直接融入歡迎的人群呢？就是為了請您切身體會我們中國人民對總統和墨西哥人民如同兄弟般的真情。我們中國的俗語說得好：“騎馬觀花，不如下馬看花。”埃切維利亞緊緊握住周恩來的手，激動地說：的確是“下馬看花”給我上了生動的一課。作為外交工作人員，我參與了接待埃切維利亞總統等的工作。

4月20日下午，毛澤東在中南海書房會見了埃切維利亞。此次訪華前，埃切維利亞曾向中方強烈表示希望能夠會見毛主席和周總理，現在心愿已成，他感到十分高興。賓主見面后，毛澤東先問中國駐墨西哥大使熊向暉：“你在那里沒有闖禍吧？”熊向暉一時不知說什么。埃切維利亞說：“沒有，他在我們那里很安靜。”毛澤東說：“你可要注意啊，大使是否在墨西哥搞革命啊。”埃切維利亞笑著回答：“在墨西哥只有總統本人搞革命。”毛澤東對此表示贊同：“那就好啊！中國革命雖曾受到了歐洲革命家和思想家的影響，但由中國革命家和思想家來實現。因為革命既不能出口，也不能進口。”埃切維利亞頻頻點頭。毛主席看似輕松而幽默的這段話，其實頗有一番深意。

原來，在熊向暉1972年7月29日離京赴任前一個星期，墨西哥政府曾宣布“逮捕了一批在中國訓練的反政府游擊隊”。雖然墨西哥政府也說明訓練發生在墨西哥和中國建交之前，但終究讓墨西哥政界和社會各階層對中國產生了一定的疑慮。所以，在這次會見中，毛澤東以獨特的調侃，表達了中國政府決不輸出革命和不干涉別國內政的立場，徹底化解了兩國關系的不愉快。

埃切維利亞在徹底解開了心里的疑惑后說：“我們看到中國人民在您的領導下，具有高尚的精神面貌。他們都熱情地參加工作，爭取中國的進步。”他還稱贊熊向暉說：“這位大使工作做得很好。我的部長們經常告訴我，他們不時收到中國大使館的邀請。我總是對他們說，去嘛，到那里可以推心置腹地多談談。”毛澤東又幽默地回應說：“是啊，不要拉你們的人來顛覆你就好了！”在場的人都笑起來了。

毛澤東和埃切維利亞談得非常愉快融洽。毛澤東強調中國處理對外關系時已經把意識形態問題放在一邊，而重視和平共處的“五項原則”。毛澤東還說第三世界國家應該為維護國家獨立和主權，發展民族經濟，反對帝國主義和霸權主義而團結起來。埃切維利亞說，中國人民的熱情讓他認識到了第三世界人民的心是緊緊連接在一起的。他深感榮幸的是在短短的幾天里見到了毛主席和周總理。他說：你們都是墨西哥人民的朋友。中國在世界上展示的是和平與友好的形象，墨西哥將大力加強與中國在政治、經濟和文化等各個領域的交流與合作。

——“嘗了李子才知道”的“奇遇”

埃切維利亞在這次訪問中還有一次令人難忘的“奇遇”。為了了解中國民眾的真實情況，埃切維利亞在上海訪問時搞了一次“突然襲擊”。那天，我隨同幾位翻譯一起陪同他參觀馬陸人民公社。結束時快中午12點了。在回賓館的路上，他突然提出要步行到附近的人民飯店，在那里用午餐。到人民飯店后，他又表示不愿去樓上雅座，徑直走到已有幾位顧客的桌子前就座，還表示就按照他們的菜單點餐。飯菜上來后，他邊吃邊與旁邊的幾位顧客聊天，詢問他們的工作和生活情況。想不到的是，當其中兩位顧客得知與他們交談的是墨西哥總統時，表示非常榮幸并立即起身說，中國人民和墨西哥以及其他拉美國家人民是真誠的好朋友，我們堅決支持墨西哥和拉美人民維護200海里領海權和巴拿馬人民收回運河主權的正義斗爭。埃切維利亞聽后高興極了，對他們表示感謝并熱情地與他們握手。他對我說：沒有想到上海一個街上的普通老百姓這么關心國際大事，對我們墨西哥和拉美人民維護海洋權和收回巴拿馬運河主權的斗爭那么關心和支持。我接口說：“中國有句俗語：‘若要知道李子的味道，只有嘗到了才知道。今天您不是品嘗到了中國老百姓的日常餐飲，而且又體驗到了他們對總統和拉美人民的深厚友情了嗎？這就是‘嘗到了李子的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