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桌的自白

楊若楠

我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課桌， 剛從廠里出來，我的全身都是嶄新的，金黃色的桌面，四條鐵腿，桌面光滑發亮。幾年前， 我來到了這間教室，雖然我的“桌齡”不大，但是已經飽經風霜， 嘗盡了“ 桌生” 的“ 苦” 味。

第一年，我用滿滿的熱情迎接第一位小主人——一個小女孩。她頂著一個“蘑菇頭”，戴一副圓圓的粉紅色邊框的眼

鏡，儼然一副乖乖女的模樣。她喜歡畫畫， 纖小靈活的手指揮動著鉛筆，如施魔法般變 出一個又一個栩栩如生的人物。我很欣賞她 的藝術天賦。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 她竟然會在我的身體上作畫！那天，正上著 數學課，老師在講臺上孜孜不倦地講授著數 學知識。而她，把頭倚在手臂上，眼神迷離，思緒已飄到了九霄云外。突然，她眼睛 一亮，從課桌里抽出一支鉛筆，饒有興趣地 在我臉上開始畫畫。她畫了又擦，擦了又畫，粗糙的筆尖劃過我的皮膚，害得我臉上 很是難受。不久，我的皮膚就變得東一塊黑，西一塊黑，像是剛從煤堆里出來似的。就這樣，我的臉上落下了淡淡的劃痕，而這 僅僅是個開始。

第二年，我的主人換成了一個男孩。他的頭發短而硬，像個刺猬，眼睛狹長、眼角 上挑，肆意生長的眉毛彰顯了他狂放不羈的 個性。他調皮、貪玩，沒有一刻是安靜的。我的肚子里擠滿了雜亂的課本、練習冊和邊 角卷曲的本子。他還“見縫插針”地在我的 肚子里塞了許多零食，什么棒棒糖、口香糖、辣條……那些留下的包裝袋，時間久了，發出難聞的氣味。我無時無刻不在酸臭 的氣味中煎熬。他像往常一樣，在午自習時，若無其事地咀嚼著口香糖，“吧唧吧唧”的口水聲“清新”入耳。周圍的同學不滿，

卻又無可奈何。他吐出口香糖， 拿在手上把玩，接著把手伸向桌底，“啪”，黏糊糊的口香糖被粘在了我的身上。“ 啊—— ” 我撕心裂肺地尖叫， 忍不住作嘔， “快拿走這玩意兒！”可是我的正當要求非但沒有實現，還受到他進一步的“摧殘”——他拿出一支水性筆，拔掉筆蓋，用尖銳的筆尖大力地戳我的臉，一下又一下，我疼得渾身戰栗，皮膚被戳出無數個黑點。而他全然不顧我的痛苦，翹著椅子，頗有些得意地欣賞著自己的“ 杰作”， 還歪 歪斜斜地寫下了“到此一游”四個大字。

那一年， 是多么痛苦和漫長！終于，我熬到了第三年。我本以為可以擺脫以前的痛苦了， 可是日子并沒有想象中好過。新主人是一個追星族，她在我臉上貼滿了五顏六色的明星貼紙，甚至用小刀刻下了她最愛的偶像的名字。她可知，當鋒利的刀尖刺破我的皮膚時， 我的心在流血， 在哭泣！ 她下手時有多么痛快， 我的身體就有多么痛苦。一年

間，我的身體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大字，我全身的皮膚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傷痕累累。每一道刻痕都是我刻骨銘心、永世難忘的傷疤。我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我到底是課桌還是案板？！這些傷口永遠不會愈合，只會給我的一生帶來無止境的痛苦…… 后來，我遇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女孩，她

如同一縷陽光照亮了我黑暗的生活。她面容 清秀、氣質文雅、性格溫和，高高扎起的馬 尾辮讓整個人看上去更加干凈利落。初見時，她心疼地撫摩著我的傷口，眉頭微蹙， 同情從她那雙盛滿清泉的眼睛中涌出。“唉， 好好的一張桌子……”她低聲嘆道。她慢慢 地撕去貼紙，抹去字跡和圖畫，然后在我臉 的左上角端端正正地貼了一張課程表。“我 會好好保護你的，不再讓你受傷害。”她輕 聲地對我說。我從未聽過這樣溫暖的話語， 一句承諾勝過千言萬語，我感動得泣不成聲。

我只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課桌，我的“桌生”因那個女孩而明亮，每每想起以前的日子，我欲哭無淚。今天，我總算遇到了一位好主人。我相信，在將來，一定會有更多人懂得細心呵護我，給我以溫暖，而我也將默默地陪伴他們，從今天走向明天！

（指導教師：盧興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