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孕育太陽洲

吳明寶 沈曉昆

1962年10月至1963年1月，詩人聞捷在家鄉丹徒掛職任縣委常委并體驗生活期間，創作了1萬多字的長詩《長江萬里》。這是繼《天山牧歌》和《復仇的火焰》等作品奠定了聞捷成為新邊塞詩人鼻祖地位以后，標志著他的新詩創作進入了一個新的探索階段，一個新的高度的作品。正如聞捷所說：“我是長江的兒子，兒子是靠母親的乳汁喂養成人的。”“我將用長江那磅礴的氣勢與歌喉，為家鄉的勝利而歌唱。”

《長江萬里》共六個片段，因為那場浩劫，聞捷的詩稿全無，其中的第五片段至今不知去向。1963年，《人民文學》《人民日報》等報刊陸續發表了五個片段。2009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聞捷詩選》也只發表了《長江萬里》的五個片段，693行，其中的第五片段缺失。2013年，由北岳文藝出版的《聞捷全集》也是如此。以下就這五個片段作一些膚淺的分析。

《流向晨曦、朝霞與太陽》，這是《長江萬里》第一片段的標題，全詩的開頭這樣寫道：

“啊，長江！

你這雪山和冰川的驕子，

遠在第三紀那古老的搖籃里，

由于一個黎明的啟示，你從夢中醒來。

如同神話所幻想的那樣：剛剛吸盡母親的乳汁，

你就迎著旋轉的日月星辰和風雨雷電，

頓時成長為一個搖天撼地的巨人。”

聞捷接著用震撼的詩句描繪關于長江的神話故事，寫巨人長江跳下昆侖山陡峭的萬丈懸崖，穿過唐古拉和巴顏喀拉緊緊扼守的峽谷，跨進一望無際的平原地帶……寫巨人長江連續六千萬年向著波濤萬頃的大海流淌、歌唱，像母親一樣向沿途的兒女，獻出永不枯竭的甘甜乳汁，哺育萬物與華夏兒女……寫巨人長江流過像執戈的武士那樣遙遙對峙的金山與焦山，流過古代的朱方，當代的丹徒（即詩人的家鄉），巨人長江在這里開始緩緩流淌，留下一個又一個江心的沙洲，然后又永不回頭地向東流。第一片段的最后，聞捷這樣寫道：

“大海就在前面了，

長江啊，晨曦將為你懸起銀絲織成的帷幔，

朝霞將為你托出那閃著寶石色彩的斗篷，

而太陽也將伸出她發光的手指，

為你戴上一頂黃金的冠冕。”

聞捷在第一片段中主要以史詩般的語言敘述巨人長江從源頭出發，六千萬年如一日，歷盡艱辛來到鎮江丹徒的情景，燦爛的晨曦、朝霞、太陽為魅力無比的巨人長江舉行加冕典禮，描繪了一幅令人震撼的畫面。

《航行在粼粼的波光上》是《長江萬里》第二片段的標題。第二片段的長江進入了20世紀60年代，聞捷這樣寫新民洲共青團農場的三千名墾荒者：

“我們要到江心去，搖醒一個酣睡的沙洲，

三千張申請書上躍動著一顆雄心，

三千張保證書上流蕩著一句誓言：

我們要沙洲獻出燦爛的果實。”

接著，詩人寫三千名激情豪邁的共青團員乘著一百艘威風凜凜的大船，駛向浩渺的歷史長空：他們仿佛看見了急促擂鼓的梁紅玉、擺動令旗的韓世忠;看見了百萬條臂膀揮動長槳、搖著大櫓，運送百萬雄師過大江……他們依稀看見了遠古的祖先鉆木取火、馴養猛獸、種桑養蠶、培植野生稻谷……大船在長江上向東航行，路過試劍石、北固樓、凌云亭、定慧寺、松寥石……即將來到夢想中的共青團農場。

聞捷在第二片段的結尾這樣寫：

“我們三千顆火熱的心啊，

早已借用鷗鳥那兩只輕盈而又迅捷的長翼，

離開船舷，掠過波光閃閃的江面，

趕過了還在緩緩盤旋的雁群，

降落到我們航程的終點。”

詩人在第二片段描繪了長江鎮江段的歷史畫面，展現了沿途金山、北固山和焦山的錦繡風光，抒發了三千知識青年遙想華夏的祖先、英雄與先烈，迫切希望盡快到達共青團農場，開墾這片肥沃土地的凌云壯志。

《我們酣戰在沙洲之上》是第三片段的標題，聞捷開頭這樣抒情：

“滔滔而去的長江啊！

和你一樣，我們不是生活在云彩里的空談家，

我們是實踐者，以自己的行動實踐自己的理想;

像那落帆的歸舟，終究要停泊在港灣里，

我們已經立足在這小小的沙洲之上。”

接著，詩人描寫共青團員在沙洲酣戰的情景：六千條健壯的臂膀像龍卷風團團旋轉，三千把鐮刀猶如連續閃擊的雷電。上工比啟明星還早，收工比定更星更晚。雖然他們的雙手磨出了血泡，葦樁刺破了雙腳，但是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逃跑，他們為自己驕傲。他們開墾了三萬畝良田，田里長出了碧綠的麥苗。第三片段的結尾表達了三千共青團員對長江、對太陽和對自己的感激：

“你縱情地歡唱著去追求大海里輻射的陽光，

我們卻以忘我的勞動迎接人類的太陽;

你不愧是我們的偉大母親的河流，

我們也不愧是你偉大兒子的榜樣，

你和我們有著共同的理想！”

《長江萬里》的第三片段是全詩的中心部分，是勞動者的贊歌，是對三千名共青團員艱苦勞動和創業精神的贊美！他們不僅開墾了三萬畝處女地，播種了三萬畝小麥，而且播種了理想，播種了不屈不撓的創業精神！

《一個命名的典禮》是《長江萬里》第四片段的標題。這一片段這樣開頭：

“長江，母親的河流，

你春夏秋冬一直流著、流著……

孕育了分娩了無數小小的沙洲。

你怎么不像我們家鄉的那些年輕的農婦，

驕傲地解開衣襟，用圣潔的手托起脹滿的乳房，

而后含笑地低喚嬰兒的乳名呢？

啊啊，你這個粗心大意的母親的河流呀，

從來就沒有給沙洲起過一個名字。”

接著，聞捷講述兩岸居民給沙洲起的名字：老洲、新洲，四洲、六洲，和尚洲、尼姑洲……甚至還有“亡命洲”這樣心酸的名字！共青團農場的第一任黨委書記請來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請老人家講述“亡命洲”的名字的來歷，農場將舉辦一場沙洲的命名典禮。“亡命洲”的起因是當地的一個惡霸地主勾結官府殘酷欺壓老百姓，部分血性男兒揭竿而起，地主帶領保安團的匪兵瘋狂鎮壓，血流成河……于是便有了“亡命洲”的名字。三千名共青團員聽了這悲慘的故事，義憤填膺，一致提議給沙洲起一個美好的名字。大家爭論著、解釋著、建議著：迎春、朝陽，紅旗、紅星，躍進、上游，再生、新民……長久得不到統一，最后一個響亮的名字得到了大家的認可，那就是——太陽洲。

當年，政府的地名辦也許考慮到“太陽”的名字太莊重，“太陽”當時已經與偉大領袖毛主席緊密聯系，最終批準的地名是“新民洲”。但在三千共青團員心里，這個沙洲就叫“太陽洲”！

《端陽節放歌》是《長江萬里》第六片段的題目。聞捷描寫了三千共青團員慶祝第一次豐收的情景。開頭有一段這樣的抒情：

“今天，我們要以三千名共青團員的名義——

借用你波浪的旋律，潮汐的節奏，

借用你奔騰萬里的氣勢，日夜洶涌的激情，

借用你永遠東流的志向和決心，

唱一支戰斗的歌，勞動的歌，愛情的歌！

呈獻給孕育了我們的古老民族，

呈獻給誕生了我們的偉大祖國，

和撫養了我們的光榮的黨啊！”

接著，聞捷贊美了孕育革命的井岡山，孕育長江的昆侖山，以及與祖國革命、與萬里長江有關的山脈，包括家鄉鎮江長江邊抵御外來侵略者和渡江戰役的圣地圌山;贊美孕育中國革命與華夏生命的大江大河：黃河、延河、大運河，湘江、珠江、黃浦江……贊美孕育中國革命的城市與農村：北京、上海、天津、武漢……松遼平原的青紗帳、黃河岸邊的小村莊、呂梁山區的茅草房……然后描寫祖國各地勞動人民和所有公民都在歡度端陽節！

詩人在《長江萬里》的倒數第二節，寫了這樣一段：

“今天是端陽節，今天是豐收節，

今天啊，我們收獲了三百多萬斤小麥！

我們要永遠地向前邁進，

像長江那樣澎湃這青春的純潔;

我們中秋節再向祖國呈獻三萬畝芳香的稻穗，

共青團員永遠不會辜負黨的期待。”

第六片段的最后一節是將開頭一節重復，強調了萬里長江中的“太陽洲”的三千名共青團員對古老民族、偉大祖國和光榮的中國共產黨的無限忠誠和無比熱愛。聞捷在這部693行的長詩中，每一片段的絕大部分的篇章都在述說“我們”和“共青團員”的激情與故事，《長江萬里》全篇都在以長江為線索，以三千名共青團員為主角，歌唱萬里長江孕育的“太陽洲”，贊美勞動和熱愛勞動的中華民族，感恩偉大祖國和光榮的中國共產黨。正如著名作家周政保在《聞捷的詩歌藝術》中所說：“詩人對于長江寓意的開掘及融合性抒寫，在當代詩歌史上也是獨樹一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