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眼

王子安

“嘿，淼哥，聽說過一句古話嗎？”

“什么？”

“月亮代表我的心。”

“那是歌詞吧？”

“對哦，淼哥，你再聽聽這句：當你在凝望月亮的時候，月亮也在凝望你。”

“老弟，這句話好像不是這樣說的吧？哈哈……”

“我說的也沒錯啊，哥，一個月后你就要去上面了，要注意安全啊！”

“哈，你小子什么時候這么感性了？”

一個月后

在酒泉衛(wèi)星發(fā)射基地，人們遠遠地眺望著巨大高聳的火箭，想要抓住這個隨時逃出地球的大家伙飛起的一瞬間。王淼換好航天服，和其他兩位宇航員準備進入火箭。火箭里四壁光滑，和幾十年前的火箭已經很不一樣了，現在的火箭不需要人為操作，一切指令全靠人工智能AI“Intelligent booster space program”，媒體親切地稱呼它為“小I”。面對著潔白而光滑的四周，王淼呆呆地望著腳底唯一的窗戶，時間仿佛回到了10年前。

那是2050年的一個夏天，灰蒙蒙的天，王淼從學校回來，呼喚出電子顯示屏，屏幕上正播放著新聞聯(lián)播：“本臺消息，第一座月面聯(lián)合基地于地球日2050年6月25日正式完工，本基地建設時長超過15年，主要目的是月面改造、月球大氣改造、生物移植實驗等，此基地由……”

“嘿，淼，發(fā)什么呆呢？”王淼從回憶中回到現實，火箭的發(fā)射步驟已經進入倒計時階段了。

“你小子，這么幸運，年紀輕輕就登上月面聯(lián)合基地，我是真的羨慕呀！我就只能去空間站給你們當通訊加速器咯！”

旁邊的宇航員嘆了口氣。王淼剛想說什么，火箭就升空了，地下的人們在歡呼，王淼卻感到一絲不真實感，混合著超重的感覺，好像靈魂都要沖出身體……

很快，他們就被月球引力捕獲了，周圍的白色墻面也開始變暗。王淼要在這個地球空間站呆上一天，然后二次發(fā)射，再經過三天的漫長旅途，最終到達月面聯(lián)合基地，開始三年的駐站工作。腳底下的窗戶，其實是一道門，王淼靠在巨大的窗戶邊上，窗戶的另一頭就是浩瀚的宇宙空間。望著這漆黑一片，時間好像回到了8年前的那個夜晚。

“媽。”

“干嘛？”

“我想上天。”

“你咋不和太陽肩并肩啊？”

“別玩這些你們那個年代的梗了，我是說，我想當宇航員。”

“可以啊。”

“真的？”王淼詫異地望著母親，他沒有想到她會答應得這么爽快。

“你有夢想，我支持你，但是航天類的大學很難考啊，我看你還是考個國美，跟你哥哥一樣，去做游戲吧，至少工作穩(wěn)定。”

“我不，我考給你看！”王淼用力地舉起拳頭，絲毫不理會母親的笑聲，好像只有天邊小小的月亮才是懂得欣賞他的人。

“我看你現在怎么笑……”

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是鬧鐘提醒他，三天已經到了。王淼轉身看著窗外，月面基地就像一只眼睛，基地是大大的瞳仁，被周圍的黑色包裹，但是灰黑的色調讓它看起來不是那么顯眼，媒體形象地把基地叫做“月球眼”。登陸艙的緩沖裝置已經開啟了，過了不久，登陸艙停止了晃動，小l的聲音出現在王淼的耳邊：

“編號APRC22000526宇航員王淼，您已到達月面聯(lián)合基地，聯(lián)合國外太空戰(zhàn)略科學研究部歡迎您的到來。”

王淼走下登陸艙，周圍是巨大的高塔和鐵黑色的支架，穿著各色航天服的各國宇航員來來往往，沒有人關心這個獨自到來的小小生物學家。

“生物？你不想當宇航員啦？”王淼的哥哥王鑫在電話里問道，“你咋了，遇到什么煩心事了？”

“沒有，哥，現在單單只是宇航員是到不了月面基地的，只有頂尖的生物學家，醫(yī)師，建筑師什么的，再加上訓練，才有可能去月面基地工作。我也是出于這方面考慮嘛。”

“好吧，那我也只能是支持你了，你哥我當年生物也是110分的人，你要是有什么不會，可以問問我哈。”

“算了吧，哥，我上次模擬都146了。”

王淼坐上了一輛前往中心基地的月地車，很快就到達了“深坑區(qū)”一整個月面聯(lián)合基地的主體所在。沒錯，整個月球基地就是建設在月球正面最大的隕石坑——

“阿爾忒彌斯三號隕石坑”。這個隕石坑是為了建造基地特意爆破出來的，原本很小，但是經過幾十年的挖掘，已經成為月球正面最大的隕石坑了。

王淼穿梭在通往中心基地的玻璃管道內，地下是萬丈深淵和直抵地底的基地，這讓王淼感到決心十足，又帶著一絲對未來的恐懼。

“我一定能夠做到。”

抬頭望著遙遠的藍色星球，王淼從沒有感覺家會那么遙遠，但他并沒有感到想家，反之，月面基地給他一種特殊的歸屬感。這個感覺并不是個別現象，幾年前心理學家就得出了結論：這是一種“太空心理”，是在太空工作的人的普遍現象。

車很快就駛入了基地主體。待車停穩(wěn)，車上的人紛紛下車，王淼也根據小l的提示，跟著眾人進入一扇巨大的屏障內，頓時，一種重力感襲來。

“啊呀！”王淼不小心摔倒，旁邊的人們卻穩(wěn)穩(wěn)地半蹲站立住了。

“小子，新來的吧？”王淼的頭盔里傳來人工翻譯的聲音，AI翻譯已經可以做到和原本聲線同樣的各種語言翻譯。對方是一個俄羅斯人女人，她扶起了王淼，說道：

“這是基地的人工重力，和地球重力相近，比月球重力大很多，第一次來肯定是不適應的。”說完她笑了笑。

王淼檢查了航天服，說：“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只是一時不適應而已。”

“哈哈哈哈哈，真是不直接呢你，你可一點也不像其他的中國人啊！”王淼跟著她走到了更衣處，“對了，我叫阿佳塔。這里工作的中國人，大家都好像打了雞血一樣，工作得特別努力！”

她邊說邊把自己的頭盔脫下，然后開始大喘氣。王淼趕緊上前，阿佳塔說道：

“沒事沒事，基地里氧氣和地球比會稀薄些，你等會兒也會的。”王淼也摘下頭盔，頭盔和衣服有一個連接部件，旁邊有一個類似插銷的開關，拉動開關，只聽

“噗呲”一聲。

“哈！哈！哈……”

“哈哈哈哈，看來中國人的身體素質也差不多嘛！你們不是有個地方叫西藏嗎？這里的氧氣含量和那里差不多，你沒去過西藏嗎？那里可美了……”

“我……我是北京的，還有，說話就說話嘛，別扯什么中國外國。”

阿佳塔微微一笑：“看來你也和那些中國宇航員一樣，都有一個毛病，就是把自己的國家看得太重啦！”

王淼盯著她：“這是缺點嗎？我覺得挺好的……”說著，他們走進了基地，眼前的景象使王淼震驚。

“天哪……”映入王淼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穹頂，穹頂底下是幾塊巨型屏幕，屏幕上播放著地球上的節(jié)目、各種數據信息、各種地球和月球的圖片，還有各種文字的滾動標語。再往下，是一個巨大的空間，四壁都鋪滿了植物，隱約可以看出植物中間有斷層，是一些陽臺。

“那些是宿舍樓，為了給宇航員比較好的體驗，減輕心理壓力，特意安排在頂層的。”阿佳塔指著一個漂浮在空中的小球，說：

“你看，這個就是……”

“……小I機器人，對吧？”

阿佳塔點點頭，然后帶王淼走到前面，前面是無數的電梯，電梯后面是深深的洞，從電梯之間的露臺可以向下望去。他們走到露臺邊，向下望去，下面是許多其他房間。從這頭望去對面，只能看到模糊的一條白線和人影閃動。

“這也太大了吧……這也太大了吧！”王淼激動地說道。

阿佳塔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去宿舍把東西放了，直接問小l就好，”說著，一個小球飛了過來。

“你要是想來找我，直接去三號醫(yī)院就好，在地下103層。”

“好，很高興認識你啊，阿麗塔！”

“是阿佳塔！你這個記性是怎么來這里的？”說完，阿佳塔便揮了揮手坐上電梯走了。

“我是怎么來這里的……”

“你是怎么來這里的！”候教授憤怒地問道：“王淼！既然來了生物分院，就不要天天跑去航天分院，你要是真的想當宇航員可以去申請轉院啊！”

“沒有，老師，我只是課余時間去聽聽而已啊。”

“課余時間？這周你都缺幾節(jié)課了？還課余時間？我課余你個大頭鬼啊我……”一拍桌子，侯教授氣呼呼的走了。

回到宿舍，室友小李問道：“淼哥，咋樣，有戲不？”

王淼嘻嘻一笑：“有戲，航天分院的教授十分賞識我，而且我已經提前學完了大學所有生物知識，等轉院手續(xù)一辦好，我就去上課。哈哈，候老賊，我看你現在怎么說我。”

“淼哥，茍富貴勿相忘啊，你要是真的去到月球眼了，別忘了我喲！”

“淼哥！哇，你真的去月球眼了？”王淼打開了與地球的通話系統(tǒng)。

“對啊，淼哥，我可沒有忘了你呀！”

“那是，淼哥夠兄弟！但是真沒想到啊，我倆的研究項目竟然真的對月面改造有用啊！可惜我不是當宇航員的料，不然我也可以來了。”

“沒事兄弟，我多給你帶點月球上產的土豆啥的，你回去炒倆菜給你女朋友吃啊！”

“得了吧，她絕對會嫌棄得不得了的。到時候又要罵我一頓。”王淼和小李聊了很久，直到小I提醒他要去生物實驗室報道了。

王淼走出宿舍，望著巨大的穹頂，遠方那個遙遠的藍色星球，他好像看見了一個男孩，也用他大大的眼睛，望著月亮。

“當你在凝望月亮的時候，月亮也在凝望你。”王淼自言自語道。他只是萬千太空人中的一個，星河中的一顆隕石，沙漠里的一粒塵埃。但正是這千千萬萬的“王淼”，才會使月球眼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地球，三年后見。”

（指導教師：歐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