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燈詩卷念故人

蔡曉鴻

唐憲宗元和十年（815年），因得罪了權貴，白居易被貶為江州司馬。他渡漢水，入長江，前往九江。江風瑟瑟，江水滔滔，詩人空守孤舟，幸好有朋友元稹的詩稿為伴。當暮色降臨、油燈燃起時，靜對好友的詩稿，白居易會有怎樣的感想呢？讀下面的詩歌，聆聽詩人的心聲。

詩歌先讀

舟中讀元九①詩

[唐]白居易

把②君詩卷燈前讀，詩盡燈殘天未明。

眼痛滅燈猶暗坐，逆風吹浪打船聲。

【注釋】①元九：即元稹，字微之，唐代詩人、文學家。②把：拿。

詩意放送

孤舟在茫茫江面上緩緩而行。

深秋時節，江風更加陰冷強勁，它掠過船篷，發出呼嘯之聲，寒意襲人。

暮色降臨，我走進船艙，點燃一盞油燈，微黃的光溢滿了這逼仄的空間。翻開幾案上微之的詩稿，游走在文字中，往日的生活浮現在眼前。

微之年少即有才名，與我同科登第。只可惜他才華太露，豪爽不羈，不能為權貴所容，已在5個月前遠謫通州。通州乃巴蜀之地，甚為僻遠荒涼。微之，你在那里過得好嗎？

微之，你的詩情感真摯，為世人傳誦，比如“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寫盡了對亡妻的思念。你創作的《連昌宮詞》《織婦詞》《田家詞》，都是為大唐的未來而疾呼，為天下的蒼生而疾呼??！

微之，你的仕途坎坷，一生多遭貶謫。在謫宦生涯中，你寫下了《遣病十首》《思歸樂》等詩篇。雖然被貶至蠻荒之地，甚至身染瘴癘，你依然不失氣節，不改前志。讀你的詩稿，怎能不給我莫大的慰藉和鼓勵？

讀完詩稿，油燈已殘。向艙外望去，江上夜幕緊鎖，連先前的一二盞漁火也隱匿了蹤跡。

也許是讀詩的時間太長，只覺得老眼昏花，陣陣酸痛。滅掉油燈，依然沉浸于詩卷之中。心事浩茫，不能安眠，只想靜坐于暗夜。

微之，你主張作詩應針砭時弊、有所諷喻，我則倡導詩歌當為君為民、為物為事而作;你高唱“達則濟億兆，窮亦濟毫厘”，我則以“兼濟天下”為一生之宏愿。你我二人，是千古難遇的知己啊！

只可惜，如今大唐奸佞當道，內亂不斷。當朝宰相武元衡遇刺身亡，我上書要求嚴緝兇手，不想就此得罪權貴，被貶江州，這真是黑白顛倒、善惡混淆的社會??！大唐岌岌可危，誰能夠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于將傾呢？

只聽得秋風一陣緊似一陣，不斷翻卷起大浪，拍擊著船頭，留下陣陣浪濤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