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磨萬擊還堅韌

亓曙冬 王幼云

2021年春節來臨前夕，為了弘揚革命傳統、傳承紅色基因，抗戰初期參加革命的新四軍老戰士鐘少白和上海市新四軍歷史研究會四十幾位百歲以上老戰友一起，給習近平總書記寫了封信。習總書記回信后，她心潮澎湃，欣然作詩一首：人民領袖為人民，華夏小康全脫貧；高舉旗幟啟新程，偉大民族定復興。

她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也是為黨奉獻的一生。

少年歷經磨難

1921年4月，鐘少白出生在浙江諸暨。雖然鐘家曾數代興旺，但到她父親這一代已開始沒落。她母親是一個窮苦人家的女兒，嫁入鐘家做填房，生下了她和弟弟。5歲那年，父親病故。因母親出身貧寒，婚后雖有了子女，但她在鐘家的地位并沒有提高，丈夫去世后，更是一落千丈，除了遭受冷眼，拖著一兒一女生活也非常拮據。失去父親后，小少白由族里出資供她勉強上了小學。高小畢業后，便失去了繼續上學的機會。

失學后的小少白為了減輕母親的負擔，13歲進了嘉興的絲織廠做童工。當時，紡織行業的女童工命運極其悲慘。小少白和夏衍《包身工》中的小珍子一樣，人還夠不著機臺，就要一天干十幾個小時的活，常常白天晚上連軸轉。繁重的體力活和貧困的生活，終于壓垮了這個瘦弱的小姑娘。小少白得了“肝血病”，再也干不動織絲的重活了。狠心的資本家覺得已榨不出血汗，就把她給辭退了。母親為了維持家庭的生計，免遭族人的冷眼，將11歲的兒子寄養在他同父異母的姐姐家，名為當學徒，實是幫著帶孩子，自己則去杭州當了傭人。孤苦的小少白為了養活自己，只好拖著幼小的病軀，到諸暨鄉下的養蠶戶家做幫工，勉強糊口，日子苦不堪言。

諸暨的女英雄

全面抗戰爆發后，中國共產黨站到了團結民眾共同抗日的最前沿。在中國共產黨的推動下，國民黨浙江省主席黃紹竑為安定人心、動員民眾、抗敵自衛，要求各縣組建抗日政工隊。浙江省中共黨組織從抗戰統一戰線大局出發，派遣了許多黨員進入政工隊，使政工隊實際上成為共產黨領導的群眾工作隊（1939年冬，蔣介石發動抗戰時期的第一次反共高潮，政工隊于1940年解散）。當時為了擴大抗日的隊伍，壯大革命力量，政工隊辦了培訓班并招收學員。1938年2月，已有抗日救亡思想的鐘少白在諸暨報考了政工隊培訓班。因為她讀過高小，在當時婦女中算是有文化的了，所以被錄取成為一名抗日政工隊隊員，積極投入抗戰民運工作。政工隊的中共黨組織注意到了這個堅韌和耐勞的女隊員，她受到了黨組織的重點培養。

1938年7月，鐘少白由陳敏華等同志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不久即擔任了中共諸暨縣牌頭區委委員兼外城分區書記，那年她才17歲。

當時，共產黨不能公開活動，鐘少白的公開身份是小學教師。她熱情宣傳抗日救亡，發動群眾投入抗戰，廣泛團結各界人士，努力完成上級下達的各項任務。1942年7月的一天，鐘少白在開展抗日活動時，被國民黨反動派盯上被捕了。由于鐘少白的身份沒有暴露，敵人以為她只是一個傾向共產黨、參與抗日的普通教師或熱血青年，所以想逼出她的真實身份，并通過她挖出共產黨組織，因此加強了對鐘少白的審訊。他們先是用榮華富貴來進行引誘，繼而動用酷刑，上“老虎凳”。隨著磚塊一層層疊加，豆大的汗珠不斷地從她的額頭流下，幾次昏死過去被冷水潑醒，但她始終不松口。敵人幾天斷掉她的食物，敵人的典獄長甚至還企圖強暴她，遭到她的激烈反抗。面對敵人慘無人道的折磨，鐘少白寧死不屈，始終沒有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充分體現了一個共產黨員的鋼鐵意志和崇高氣節。兩個多月后，經過黨組織的營救，敵人在一沒有證據、二沒有口供的情況下，只好將她釋放。由于鐘少白在獄中的英勇表現，受到了黨組織的高度贊揚，時任中共諸暨縣委書記楊思一稱贊她是“我們諸暨的女英雄”。

出獄后不久，組織上派她去浙東根據地工作，擔任三北地區的慈鎮縣慈東區委組織委員。慈東是抗日游擊區，日偽頑三股力量形成交叉均勢，共產黨領導的抗日活動和斗爭非常艱巨。1943年11月，浙東黨組織和抗日軍民經歷了震驚浙東的“慈東事變”。當時駐慈東的國民黨慈溪縣自衛總隊宋清云部多次制造摩擦，綁架、殘殺我抗日干部和群眾，并且暗地里和日偽軍勾結，利用我軍主力西調執行任務之際，在日偽軍的配合下，于6日下午4時傾巢出動，圍捕抗日軍民。我三北地區慈東辦事處、三北經濟委員會慈東分會、地方群眾骨干130多人被捕。所幸的是鐘少白和慈東區委的幾位領導同志在群眾的掩護下脫險。

事變發生后，中共三北地委立即行動起來營救被捕同志。三北地委書記王仲良一方面給宋清云寫警告信，要求立即釋放所有被捕人員；另一方面派部隊奇襲宋部，營救出9名關在木籠里即將被處死的同志。鐘少白等慈東區委的同志動員群眾，團結一些抗日的國民黨鄉鎮長向宋清云提出強烈抗議。面對各方面的壓力，宋清云冥頑不化，仍然有12名抗日同志倒在了這個民族敗類的屠刀下。宋匪的血腥屠殺，沒有嚇倒慈東人民，反而激起了我黨和當地民眾的無比義憤。一批慈東青年參加新四軍，義無反顧地進行反擊日偽和宋匪的戰斗。1944年3月1日，經過周密的部署和謀劃，三北地委書記兼總隊長王仲良率領新四軍浙東縱隊三北自衛總隊主力，突襲了宋清云匪部，將其大部消滅。宋清云本人僥幸逃脫，新中國成立后被活捉鎮壓。

“慈東事變”后，鐘少白非常敬佩親自指揮消滅宋清云部的地委書記王仲良。她曾聽過王仲良幾次報告，深受教育和鼓舞，也聽說他和自己一樣在敵人獄中的斗爭，因此對王仲良的政治水平和人品有了深度的了解。這個時候，組織部門向王仲良介紹鐘少白是“諸暨的女英雄，堅定的共產黨員……”在組織的牽線下，他們雙方增進了了解，革命愛情的故事也在激烈戰斗的這一年開始了。

1944年11月，浙東三北慈鎮、慈姚兩縣正處于黎明前的黑暗，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節節勝利已露曙光，但這里依舊遍布敵人的據點、碉堡，形勢仍十分險惡。為了配合全國抗戰的最后決戰，徹底打通交通線，三北地委在姚北游源召開兩縣聯席會議，鐘少白和區委的同志也參加了。會議分析了形勢，確定了對策。當會議即將結束時，三北地委書記王仲良出其不意地宣布他與鐘少白要結婚了，頓時使會議增添了喜慶的氣氛。與會的同志們興高采烈，紛紛祝賀他們。

1945年9月，新四軍浙東游擊縱隊和地方黨組織奉命北撤。鐘少白是北撤先遣隊，她和浙東領導人譚啟龍的夫人嚴永潔、何克希的夫人陳孟庸等一起從浙東慈北庵東乘船到蘇北啟東，然后步行前往漣水，再轉進山東。途中，她擔任家屬組長，安全完成了任務。作為一個參加抗戰整整八年的女戰士，鐘少白為中華民族的救亡事業貢獻了自己的青春。

出色的女廠長

解放戰爭開始后，新四軍獨立第一旅并入華東野戰軍第一縱隊。鐘少白也隨部隊到了華野一縱隊，投身于解放戰爭。在中國共產黨取得三年解放戰爭節節勝利的時候，鐘少白的兩個兒子少云和志云也相繼誕生于隆隆炮聲中。行軍中，她將兩個兒子放在籮筐中，掛在騾子兩旁，隨部隊一起行動。

1949年5月，鐘少白隨擔任華東軍區暨第三野戰軍后勤衛生部政委的丈夫王仲良來到解放不久的南京，先后任衛生部政治部組織干事、衛生部駐制藥廠聯絡員兼黨支部書記。1951年12月，她調軍區后勤運輸部新成立的汽車廠（南京汽車制造廠的前身），任工會主席。這一系列崗位的鍛煉，為她在新中國成立后從事管理工作打下了基礎。1952年2月，她生下了小兒子幼云。同年9月，組織上選調鐘少白去位于天津的全國總工會干部學校學習，鐘少白很明白黨亟需有文化有專業的干部從事各行各業的管理和建設，在丈夫的支持下，果斷地給哺乳期的孩子斷了奶，毅然前去參加學習。

1954年，全總干校畢業的鐘少白到了上海，先是在市軍事工業工會當組織部長，后又到5703廠（飛機制造廠）任工會主席。

1957年，鐘少白任上海中華冶金廠廠長。中華冶金廠是一個有1000多人的大廠，在她任廠長的期間，正是“一五計劃”結束、“二五計劃”的開局之年，冶金廠生產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的重點企業之一。在她的帶領下，該廠1957年被評為上海市先進單位。作為廠長，她全身心投入工作，每天早出晚歸，幾乎以廠為家。家中四個孩子，最大的才十歲，最小的女兒素云還不足一歲，丈夫又是中科院華東分院的主要負責人。但個人的困難，在他們那代干部身上恥于掛齒，女性干部更是自律。她嚴于律己，幾乎不考慮自己，卻時時想著群眾，在她領導下，用超產的獎勵給工人造宿舍，解決困難群眾的住房和夜班工人的休息場地。

1961年，鐘少白調中國科學院系統，任上海植物生理研究所人保科長，后到中共上海市委黨校學習，結業后調任中國科學出版社上海辦事處主任。“文革”中受到沖擊，下放到上海洗衣粉廠勞動。1972年，任上海自然博物館部門負責人。十年內亂結束后，1978年調任上海激光技術研究所政治處副主任兼機關黨支部書記。1982年按局級待遇離休。前后近二十年，鐘少白這位“三八式”老同志和大批黨的老干部一樣，對黨的事業的初心沒有動搖過，為黨的事業奮斗終生的目標和誓言沒有絲毫改變過。

初心依舊燃燒

鐘少白離休后始終關心黨和國家的大事，每天堅持看書報和電視新聞節目，并積極鍛煉身體。她關心黨的歷史研究，注意傳承革命的優良傳統和鐵軍精神。2009年《燧石——王仲良傳》出版，書中記述了這位勇于堅持真理，敢于實事求是的黨的忠誠戰士，甘當知識分子“保護神”的生動事跡，讀起來感人至深。丈夫于1974年受“四人幫”迫害逝世，但是同志們、戰友們的回憶和褒獎，常常帶她回到了和親愛的丈夫一起在新四軍戰斗、一起為新中國建設、一起在“文革”中蒙難的歲月。它激勵著鐘少白勇敢地和病痛作斗爭。

2015年是中國人民抗戰勝利70周年紀念日，鐘少白已94歲高齡，她戴上了國務院和中央軍委聯合頒發的抗戰紀念勛章，通過電視觀看紀念盛典和威武的閱兵式，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她想了很多，犧牲戰友的音容笑貌一個個地在眼前浮現。她抱病親筆撰寫了《民族的精英人民的英雄——深切懷念“慈東事變”犧牲的英烈們》的文章。她飽含深情地寫道：“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正是無數這樣的先烈拋頭顱、灑熱血，才迎來了抗日戰爭的偉大勝利。今天，我們更要學習、繼承和發揚這種精神，才能堅定不移地為實現民族復興的偉大中國夢而努力奮斗。”

不忘初心，牢記使命，是鐘少白等老黨員一生的遵循。正是他們這一輩革命者對理想的追尋、主義的堅守，才使得中國共產黨篳路藍縷、披荊斬棘、勇猛無畏地走過了一個世紀的歷程，取得了無比輝煌的成就。

（編輯 易 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