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難道不能等一等嗎

大牙秦

念大學的時候，阿軒長了一張前途無量的臉。黛眉朱唇，冰肌玉骨，弱柳扶風，說話柔聲細語，笑的時候有兩個淺淺的酒窩。阿軒美得跟天仙似的，直接將宿舍平均顏值拉升了幾個檔次。我們一致認為她要么是富二代的媽，要么就是富二代的老婆，反正跟豪門是脫離不了關系的。

因為阿軒這張傾城絕色的臉，我們幾個倒是沒少被請吃飯，也興致勃勃地幫阿軒物色了幾個不錯的，譬如，化學系看起來就很務實的年級長，體育系帥得掉渣的游泳健將，外語系會寫十幾國語言告白情書的才子……可是，阿軒都帶著謎一樣的微笑搖頭拒絕了。我們轉念一想，也是，阿軒是要嫁入豪門的人。

就當我們以為阿軒正在醞釀著如何一步步嫁入豪門，上演一場《甄嬛傳》一樣的宅斗大戲的時候，阿軒卻出其不意地戀愛了，只是阿軒的眼光實在不敢令人茍同。

阿軒選擇的男生叫生姜。他戴著厚厚的酒瓶底兒，人倒算得上干凈，只是相較于阿軒的追求者們實在是相去甚遠。生姜請我們吃的那頓飯是有史以來最樸素的。九個人，對著一份中份的大盤雞面面相覷。生姜大手一揮，服務員，來九份面。是以，我們對生姜的第一印象簡直是差到塵埃里。

回到宿舍問起阿軒的時候，阿軒笑了笑直說我們膚淺。我們這才知道，阿軒早已在高中時代就對生姜傾心。生姜的功課特別棒，獲過許多我們未曾聽聞的獎項，他曾經寫過一篇給未來的女朋友的文章，被某雜志刊登，寄了一筆不菲的稿酬。也就是那篇文章，使天仙一般的阿軒傾心了。生姜除了有點摳，對阿軒倒也算說得過去，而摳這個缺點還被阿軒強詞奪理地說成是顧家。生姜家庭條件不太好，加之沒能申請到助學金，所以日子過得挺清貧的。

阿軒最高興的一次是大二的平安夜。生姜破天荒地送了阿軒一份禮物，是枚小小的銀戒，很精致，有繁復的花紋，阿軒歡天喜地地戴在無名指上，洗漱都舍不得摘下來。

阿軒整日吐槽談戀愛太費錢，逢年過節送禮物，生日送禮物，就是自己的生日，還得倒貼份禮物。可我倒覺得生姜的這場戀愛談得穩賺不賠。逢年過節，阿軒早幾天就興致勃勃地為生姜選禮物，而生姜除了送過阿軒一枚銀戒之外，再不曾有過別的表示。

阿軒十九歲生日那天，生姜為了一份兼職工作缺席，只給阿軒打了一個電話，說了一句生日快樂，說自己要掙錢為阿軒補一份生日大禮。生日大禮就是一份未來規劃。生姜如同抓到阿軒的七寸一般在這場戀愛中活得游刃有余、風生水起。

阿軒就對這些膩膩歪歪的東西很是感冒，每次都被感動得稀里嘩啦的，由此可見，阿軒確實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生姜和阿軒第一次鬧矛盾是因為阿軒的一次活動。生姜從百忙中的兼職生活抽身出來，想要阿軒陪自己見一個哥們兒，阿軒此時正因為部門活動忙得焦頭爛額，有學長熱心地前來幫忙。生姜連著給阿軒打了三個電話都被掛掉，不耐煩地打了第四個電話，學長示意阿軒出去接電話。阿軒在神經高度緊張的情況下絆到拖著地的不明電線，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手機滑出好遠卻依舊身殘志堅地工作著，于是生姜的聲音在寂靜的會場就顯得格外清晰。

生姜罵了一句臟話，然后就質問說，為什么掛我電話？阿軒疼得來不及說話，生姜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你不就是想找個更好的嗎？學長快步撿起阿軒的手機，迅速地掛掉，然后攙起阿軒。

阿軒嘗試著走了幾步，眼淚卻一顆顆砸下來。學長索性背起阿軒去醫務室，無巧不成書，在大路上正好碰到滿臉氣憤的生姜。

生姜咬牙切齒地冷笑幾聲，真是忙啊！

阿軒掙扎著下來，我腳扭了。

生姜卻一個箭步沖上去，不由分說地給了學長一拳。學長想要還手的時候卻被阿軒拉住了，阿軒拉著學長的衣角，可憐兮兮地搖頭，學長，對不起，對不起。說話之間，生姜的拳頭又一次招呼到了學長臉上。

那一次，學長的眼睛充血了好幾天，院系里瘋傳是學長想要挖墻腳，不料被原配發現。學長女朋友因此和學長一直冷戰。學長百口莫辯，此后見到阿軒都躲著走。阿軒曾經想過分手的。可生姜幾乎是痛哭失聲地求阿軒不要走。阿軒選擇了原諒。

我們都以為生姜應該會對阿軒上心一些，沒想到，生姜卻攛掇著阿軒和自己一起做兼職，誰都不知道一個神仙妹妹頂著大太陽發了一夏天的傳單究竟是種什么體驗。關鍵是掙的幾十塊錢，還抵不了修復皮膚買的護膚品。

我們為阿軒憤憤不平，阿軒卻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愛情就是付出嘛！在宿舍中，我最為耿直，不由開口，那他為什么不付出？阿軒垂著眼，許久不說話，直到最后才呢喃著說，大概是我愛得太多了吧。多得他以為愛情原本就是不必去為彼此付出的。多得他以為不管我為了他放棄什么，做些什么都是理所應當的。

阿軒忽然哭了出來，她捂著臉，肩膀上下抖動，可我知道我愛他，我可以為他付出很多，我知道他也愛我，他只是愛得沒我愛得那么深而已，為什么不能堅持下去？我為阿軒擦了擦眼淚，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愛是付出，和回應。親愛的，只有你在付出的，那根本不是愛情啊！那只是你單方面在自作多情衍生出來相愛的假象啊！你秉持的信條就是付出就會有回報，可你不知道，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去付出的。就算你給出了你的所有，他還是貪婪地覺得不夠，當你再不能付出些什么的時候，你們的感情大概也走到了終點。

可能是那天阿軒太累了，我的雞湯并沒有起到作用。阿軒說，她想再試試。賭注太大，所以在這場愛情里，她不想就這樣抽身而退換取一個滿盤皆輸的結局。阿軒說，妞兒，我現在就是一個紅了眼的賭徒，我不想放手，更不能放手。我嘆了一口氣，裝作沒聽到，繼續刷微博。

大四的時候，阿軒得到了保送到英國一所高校的資格。生姜自然是不同意的。阿軒難得地堅持，她絲毫不退讓地說，那是我的夢想。

生姜問，你的夢想比我們的愛情更重要嗎？阿軒紅著眼睛沒回答，生姜轉身就走，阿軒拽住生姜的衣袖，很小聲地用祈求的語氣說，生姜，今天是我生日。

生姜冷冷地說，等你想好，我再為你過生日也不遲。阿軒站在蛋糕房門口，靜靜地看著生姜一步步走遠，然后生姜拐了彎，阿軒再也看不到生姜的背影。

阿軒最終和生姜分手了，在我面前哭得像個淚人。我拍了拍阿軒的背，安慰她說：“你一定會遇到更好的人來愛你。”

傻姑娘啊，如果那個人只會打著愛情的旗號叫囂著讓你放棄你的事業或夢想，他其實沒有那么愛你，自然，你的放棄也不會有任何意義。你得好好記住，愛不能只是一方的委曲求全，而應該是雙方的互相成全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