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和海洋（組詩）

阿毛，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武漢市文聯專業作家。著有詩集《我的時光儷歌》《變奏》《阿毛詩選》、散文集《影像的火車》《石頭的激情》《蘋果的法則》、長篇小說《誰帶我回家》《在愛中永生》及阿毛文集（四卷本：阿毛詩選《玻璃器皿》、阿毛的詩歌地理《看這里》、阿毛散文選《風在鏡中》、阿毛中短篇小說選《女人像波浪》）等。有詩歌入選多種文集、年鑒及讀本。曾獲多項詩歌獎。有詩歌被翻譯成多種文字。

冬日公園讀詩

今天我夠著了

天上的白云

親吻了

消失在去年今日的

爆米花

和棉花糖

書里的烏托邦與理想國

在時見鹿的玻璃櫥窗里

而戴口罩的我經過戴口罩的你

避免碰撞與直視

水鳥回到清徹的湖面

替我親吻了遠去的背影

風吹過沉默的屋頂

替我朗讀了冬日的詩句

我看到了也聽到了

但我要

提筆去見

將至的風雨

雪的氣味

你走過我時

我聽著一位逝者的歌

看著一位逝者的書

你走過我時

帶著一股新鮮的風

我聞到的

或許是香波或許是香水

或者是剛剛在你的頭發上

化掉的雪的氣味

我突然看到

小時候堆的雪人

站在你的身后大笑

海灣度假研究

像畫者提筆那樣先找到地平線

而我被迎面而來的直升機嚇著了

只在海水里濕了一下腳就走了

一路有紫荊花、異木棉

和安神的中藥味跟隨

往南往東，海水澎湃

往西，高山阻隔;往北，小雨加雪

索性在原地側耳聽海風的小調

避開那些華麗登場的人和不可靠的回憶錄

讓他們的驕傲只存在失憶里或想象中

海浪輕拍堤岸安撫在此越冬的人

兩只天鵝

今天下午我看見一萬朵雪花

落在你的頭發上

兩束九十九朵落在你的睫毛上

像兩片星空

它們遮住了我昨天晚上

放飛的兩只天鵝

如果你閉上眼睛

它們就會飛向我

你看陽臺上

有天鵝褪下的白色裙裾

上下路

有上山的路就有下山的路

而我不會接著你的話

我會接著揚下的雪花和灰塵

雪花下有雪花和睡著的青草

灰塵里有灰塵和模糊的相片

風吹雪飄

像暮年的人翻著舊相冊

雪花這樣輕

雪觸地即化的瞬間

我剛剛在白紙上寫下一行字

如果你俯下身來

你會發現它們閉著眼

卻哼著歌

我剛剛用雙手接住的雪花

和寬闊的江面接住的沒有分別

被憶起的

哲學叩開的是同一扇窗

像這樣，像雪花這樣輕

不驚醒貓的睡眠

東邊月亮西邊太陽

你們盯著我的頭發看時

我還沒有感覺到衰老

沒有想起我遇到的那些孩子

叫我阿姨叫我奶奶

我在海邊待了很久

看東邊的月亮西邊的太陽

各自明亮

漁船歸岸

婆婆針和紅毛草都停止了搖擺

我大步奔跑

想甩掉襲擊我的憂傷

街道口回憶錄

仍然有小鳥飛到窗前

唱

我起身擦玻璃窗的

霧氣

不斷有風吹葉卷之聲

落進不停走著的壁鐘

確定的早餐時間

鳴響十點

還沒煮熟的稀飯沸水

熄滅了過期的長壽面

“去年此時，你在哪？

做什么？”

不知疲倦的時鐘

不會回憶它記錄過的任何事物

但消失的喉嚨

會醒來朗讀沉默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