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小號的吐音演奏技法 在不同歷史時期的演變（上）

趙宏根

摘要：小號不僅是一件獨奏樂器，也是樂隊銅管聲部中的重要一員，全身銅制，在演奏時用號嘴發音，管體震動。小號最重要的演奏技法主要包含幾種：吐音（單吐、雙吐和三吐）的演奏、以及連音、連吐、花舌、滑音等，這幾種演奏技法在不同歷史時期的作品中不斷變化，使小號的演奏技法從單一的技術技巧向更豐富多樣的藝術化道路發展。在本文中，將著重探討小號的吐音演奏技法在不同歷史時期的演變。

關鍵詞：小號? 吐音? 單吐? 雙吐? 三吐? 演奏技法? 歷史時期? 演變

小號是一件極富有特色的獨奏樂器，也是樂隊銅管聲部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它的表現力和演奏者的技術水平以及造詣的高低有著直接的關系。其中小號的吐音技術又是演奏技巧中最重要的部分之一。小號的吐音猶如小提琴的運弓、鋼琴的觸鍵，學起來比較容易，但真正做到運用自如、隨心所欲，絕非一朝一夕所能掌握。每位小號演奏者，從練習一開始，到能夠非常熟練的演奏樂曲，都離不開吐音技巧。吐音演奏技巧的高低決定著一個成熟的小號演奏者能否出色地表現小號的藝術魅力和特點，同時也決定著藝術家能否很好地表現作品所需要的風格和內涵。

一、吐音演奏法以及演變

吐音又可稱為“斷音”，它是根據作品和演奏者的需要，將一個長音符分割成各種長短不同的音符的小號演奏方法，發聲與分割的完成依靠舌尖部位。具體的方法是將舌尖輕輕接觸于上方牙齒根部與上顎的交接處，使口腔形成氣密狀態，阻隔住呼吸道中的氣流，同時上下嘴唇保持適當的緊張度，作出正確的嘴型，然后將舌尖自前而后運動讓氣流快速且有力度地傳遞向前方，從而使嘴唇振動出有短暫的持續音高的聲響，這便完成了一個最基礎且完整的吐音。在練習吐音技巧時，應先用嘴以“TU”或“TA”的發音來反復琢磨恰好的氣息，以此找到正確的吐音方法。舌尖運動的速度、落點位置、力度和松弛程度的訓練，是吐音練習的主要內容和核心技術動作，可以說，舌尖技巧水平的高低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演奏者吐音演奏的優劣。

速度、音色和指法是吐音練習時需要注意的幾個重要方面。

首先，能夠快速地演奏吐音成為優秀的小號演奏者的重要能力和必備素質。很多小號經典作品都需要通過快速的吐音來表達作曲家的寫作意圖，因此快速的吐音技巧可使演奏者擁有更加廣闊的作品范圍。掌握快速吐音的技巧需要以下多種因素綜合而成。從練習的進度上來說，快速吐音的技能是在相對放松的慢速度練習中逐步摸索、進步、熟練而來。在針對舌尖練習時，舌頭主體盡量減少動作的幅度，舌尖在口腔中的門牙與上腭交界處的區域活動，一般不會與牙齒大面積接觸，更不能將舌尖放在上下之間。這樣避免了舌尖大幅度運動，可以提高演奏時的運動頻率，從而提高吐音的速度。在注意舌尖動作的同時，發音的氣流也要盡可能得短促，在經過放松且有彈性的舌頭后，按照節奏和速度震動號嘴。此時，嘴型和嘴唇的力量為即將演奏的音高做好準備，若演奏的是高音，則舌尖動作應更快，氣流應更短促，以使嘴唇迅速準確地振動，完成快速的吐音動作。在演奏作品時，往往需要連續地演奏快速吐音，這就要求演奏者在掌握技巧之后大量練習，以保證演奏的質量。

其次，將吐音音色的全面掌握也是演奏好吐音的關鍵，吐音音色的變化分為硬、軟、長、短。在浩如煙海的小號作品中，強而有力的吐音往往表現雄壯或者緊張的作品情緒，軟而略長的吐音往往表現優美或詼諧的音樂語言。

除了以上所述，指法與舌尖以及氣息的配合也至關重要，這要求小號演奏者在注意舌尖、氣息、嘴型之外，還要考慮到指法的運用。一般來說，在吹奏吐音時，手指要放松、觸鍵時手指要立住，并且果斷地按鍵到底。

以上幾點是練習快速吐音技巧的要領，演奏者在掌握正確吹奏方法的同時，根據這幾條要領，對照自己的具體情況，細心揣摩，逐漸發展自己舌尖的控制和運用能力，在科學、先進的方法指導下，一定能夠掌握快速吐音的技巧。

吐音的主要種類包含單吐、雙吐、三吐、花舌，在本文中，我們主要講解最常用的單吐、雙吐和三吐，并分析它們的經典譜例。

二、單吐

1.概念及演奏法

單吐是吐音技巧的基礎動作，分為廣義和狹義兩種概念。從廣義上說，單吐包含了所有在吹奏范疇內的單音演奏，這樣的單音演奏可以有多種變化形式，可以衍生為多種演奏方法，大量地出現在小號作品中。從狹義上講，單吐是以“TU”的口型及發音方式，在舌尖做密封——開啟運動之下形成一次氣息的同時只演奏一個音的過程。由于樂器和演奏者演奏技術的限制、作曲家的演奏表現意圖不夠多樣化，浪漫主義時期之前的小號作品的演奏技法以單吐為主。在作曲家創作作品時，往往將單吐的音符規定在一定的速度范圍內。

單吐在實際演奏中的運用可以表現為多種形式，產生多種聲音效果，比如重音、輕音、短促的音等。以下列舉幾種音樂表情符號說明作品對最常用的吐音效果的要求：

> ：重音，像敲鐘的音效一樣的吐音，要求演奏者在發出氣息后，自然的收回氣息。不要馬上把氣息立刻收回，而是逐漸的收回，形成“虎頭蛇尾”的效果。

· ：短促音，具有皮球落地效果的吐音，跳躍、有彈性。在吐音的時候，舌尖不要堵住氣息，只是呼吸道控制氣息使其停住，如此可以演奏出這種短促的吐音效果。

— ：音頭可硬可軟的保持音，要求演奏者在吐出氣息后，保持氣息的供給，不用減弱氣息，以形成飽滿、連貫的演奏效果。

連線、音下加點或橫線：保持的軟吐，要求演奏者演奏出極其軟的連音吐音，與純連音的區別是純連音是在一次氣息之下演奏幾個音的連音，而吐音的連音需要用舌尖與氣息配合，每一次氣息發出一個音，且盡可能的連貫。

^ ：垂重音，極其短促、緊繃的聲音效果，舌尖運動使氣息快速流過嘴唇震動發聲后，舌尖迅速堵住氣口形成。

在練習吐音時，可以先說出“TU”來找到正確的發聲方法，同時還可以用“DA”來練習短促的吐音、用“TI”來練習軟的吐音、用“LI”來練習連貫的吐音。

單吐是基礎的演奏方法，但包羅了很多小號通用的演奏技法。在譜子上，作曲家一般會在單吐音符上標明有特殊演奏要求的標記，使演奏者清晰地了解如何演奏。但在不同時期和風格的作品中，即便是相同的標記，也需要根據不同時期音樂作品的風格來具體把握。比如，古典時期的作品絕不允許吹特別短的吐音，而現代爵士樂的很多吐音又需要用舌頭堵住號嘴，而在很多樂隊作品中，一拍長的音往往需要吹到第二拍的開始才算結束。

在下文中，我們將列舉幾個譜例具體說明單吐在作品中的具體運用。

2.譜例及分析

譜例1： 降E大調小號協奏曲第三樂章

作曲：弗朗茨·約瑟夫·海頓（Franz Joseph Haydn）

海頓是古典主義時期主要的作曲家，他的作品對西方古典音樂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降E大調小號協奏曲》是海頓最后一首協奏曲作品，被認為擁有海頓協奏曲創作的最高藝術成就，直到兩百多年后的今天，仍然是經常出現在舞臺上的小號協奏曲。作品給人積極愉悅的感受，洋溢著蓬勃的朝氣。第三樂章歡快跳躍，旋律輕巧優美，流傳最為廣泛，這與作品所要求的充滿彈性的清晰吐音分不開。在古典主義時期，海頓寫作這首小號協奏曲之前，小號樂器是沒有按鍵的開孔式自然音小號，演奏者的技術也比較單一，所以當時的作曲家并不要求小號吐音的多種變化，海頓《降E大調小號協奏曲》使得小號樂器和演奏技法有了突破性的發展。這首小號協奏曲是海頓為維也納宮廷歌劇樂隊首席小號演奏家凡丁格爾而作的。凡丁格爾是位出色的小號演奏家，他改良出了按鍵小號，正因為如此，海頓在這首小號協奏曲中運用了新的表現方法，并且加入了很多半音，讓小號的表現力得到更充分的展示。

在演奏這段旋律的時候，應感受到氣息在推動舌尖“行走”，舌尖以最輕盈的方式發出清晰的吐音，吐音松軟且充滿彈性。這首樂曲中的八分音符的演奏和十六分音符的演奏有所不同，如譜例所示的第53、54小節的八分音符的演奏需要清晰透明的音色，古典主義時期作品的吐音應該是最為自然放松的。在那個時期，作曲家在吐音上沒有任何演奏法的標記，所以每個演奏家對于作品中吐音的演奏風格或多或少有些許不一樣，但是演奏的風格都是自然清晰的，正如：法國著名小號演奏家安德烈的演奏，吐音就比較短;紐約愛樂首席小號菲利普·史密斯在演奏時則吐音稍長;而俄羅斯偉大的小號演奏家多克希采爾演奏時則加入了一些顫音。

譜例2：降A大調小號協奏曲

作者：亞歷山大·格里戈里耶維奇·阿魯秋年（Alexander Grigori Arutiunian）

阿魯秋年是20世紀蘇聯和亞美尼亞作曲家，他所處的年代正是浪漫主義后期，他的作品具有濃烈的亞美尼亞民族風格。在浪漫主義時期，由于小號樂器和演奏者技術的發展，加上作曲家傾向于表達更加濃烈的情感，作曲家和演奏家并不滿足于僅僅把吐音正確、清晰地表達，而是需要在舌頭和氣息配合之下，發出更多效果的吐音，這些不同效果的吐音會給作品和作曲家的表達帶來更好的效果。從樂器的角度上來說，在按鍵小號還是轉閥式小號趨于成熟時，已經可以演奏變化較大的吐音了，作曲家在創作作品時會將所需要的音響效果標注在譜面上，以便演奏家準確演奏出作曲家的要求。嚴格來說，演奏者應該嚴格按照譜面要求去演奏，充分細致地將各種吐音完整地展示，從而表現出作品本身的音樂風格。譜例中是阿魯秋年《降A大調小號協奏曲》的序奏部分，在演奏這段旋律時，“>”要求演奏者用飽滿的氣息發音，然后把氣息自然的收回，形成一種類似敲鐘的音效;“—”則需要演奏者把這個音吹得盡量連貫，中間沒有縫隙，氣息一致保持著不間斷;連線中的“—”則需要演奏者演奏得更加連貫，接近于連音的效果。

譜例3：小協奏曲

作曲：安德烈·焦里維特（Andre Jolivet）

焦里維特是20世紀法國作曲家，創作過多種樂器作品，他受勛伯格的影響頗深，作品風格傾向于現代派。在近現代作品中，作曲家更為大膽的創作風格使得小號的單吐變得難度更高，對演奏者技術的要求也更高;除此之外，近現代作曲技法也更加開闊，不用拘泥于某種特定的排列組合，而是可以隨心所欲地表達一種音效。很多演奏者發現，現代作品的單吐在演奏后往往更像是一種聲效的表達，作曲家常常運用大量的單吐音來表現音高不規則跳動的段落，這種不規則的跳動表現在不同音程關系的音的連接中。正如這首焦里維特創作的《小協奏曲》，作者大膽地運用單吐來表現不規則且怪異的音程走向，在高難度的進行中要求準確清晰，這對于小號演奏者的技術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譜例所示，在演奏時，舌頭不停地快速地發出“TU”的動作，手指的變化要和舌頭的動作保持完全統一。除此之外，小號只有三個按鍵和七種按鍵組合，每一種按鍵組合在氣息和風口的變化下發出很多的音，被稱為同指不同音，所以要在極快的演奏速度中使得手指、舌頭、氣息和風口保持準確無誤，這對小號演奏者來說是極高難度的演奏。如第一小節的?E-?F是增二度，而?F-D則是小六度，在極短時間內音程變化之快之遠，使演奏者的口腔空間和氣息必須準確快速的到位，才可能使得演奏萬無一失。演奏者應該放慢練習，并且要盡量知曉大概的音高，這樣在演奏時才能保證準確性。在演奏這段極快的單吐的時候，應該盡量平穩，短巧合統一，這樣才能達到作曲家所要求的源源不斷的音樂效果。

三、雙吐

1.概念及演奏法

雙吐是在單吐基礎上變化和發展而來，用來彌補在快速連續吐音時，單吐在速度上的局限。雙吐的練習可以用說出“TU”“KU”“TU”“KU”的音節來練習，“TU”音的練習和單吐一樣，而“KU”音的練習則先用舌頭后部將口腔暫時閉合，然后打開說出“KU”，這樣氣流就可以在不使用舌尖的情況下，用舌后部和口腔來中斷。雙吐法是舌尖和舌頭后部交替使用的快速吐音。

雙吐的練習方法如概念中所述：先單獨練習發“KU”這個音的舌頭動作，用耳朵去辨別檢驗，“KU”這個音要發得和“TU”一樣干凈、清楚。用慢速度練習“TU”“KU”雙吐這兩個技術動作。“KU”要比“TU”發得重一些。“KU”，帶上重音進行練習。這是因為“KU”是用舌后半部的動作產生的，和“TU”在力度上有一定差距，為了使兩個音能夠盡可能得均勻一致，需在慢練時將兩個音練得均勻。需要先慢練，再加快速度，最終達到兩音基本一致、流利自如的程度。

2.譜例及分析

譜例4：降E大調小號協奏曲第三樂章

作曲：約翰·尼波默克·胡梅爾（Johann Nepomuk Hummel）

《降E大調小號協奏曲》的第三樂章，是古典主義時期作曲家胡梅爾的著名小號作品，所呈現的旋律流暢平滑，又不乏跳躍和俏皮。作為當代的演奏者，為了展示自己高超的技術能力，并且使舌頭在演奏時更加輕松，所以就大量地使用了雙吐的演奏技法。但是演奏雙吐最容易出現的問題就是每兩個一組的音不容易演奏得完全一致，所以這就給演奏者提出了很高的技術要求。如果從尊重原著的角度來練習的話，那么無論是譜例中的第1小節和第2小節的十六分音符的雙吐，還是第18小節的帶有小跳躍的雙吐演奏，都要使所有的音符的音色做到一致。作為古典主義時期的作品，雙吐部分創作的風格嚴格按照古典時期作曲的習慣，全部運用降E大調音階中的自然音，極少使用變化音。所以說，古典作品里的雙吐的演奏是當代樂器和演奏者演奏技術的提高所帶來的，注重雙吐的音樂性和在調式中的作用是演奏者在演奏古典主義時期雙吐樂句時需要特別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