蜈蚣

陳師瀚

一只蜈蚣在公交站上蠕動，我未發現。我只看著公交駛來的地方。第一輛，不是。第二輛，還不是。我踮起腳，又往前走了幾步，妹妹突兀地叫了一聲：“啊！哥哥，你腳下有一條蜈蚣。”我心底一聲驚呼，便退后幾步，看見地上伏著個東西，黑黑的，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我才敢走上前去看，那蜈蚣整個扁了，還在地上蠕動。我喉嚨里有點惡心，像要嘔一樣，指尖一點一點涌動著灼熱。蜈蚣拼命地掙扎，又擺動了幾下，這個頑強的生命就消失了。

“啊！”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小樹叢里傳來。我從死亡的悲哀中抬起頭，循聲看去，唔，是堂弟！我跑過去，堂弟的臉上皺成了麻繩。他拖著他瘦瘦的小腿，上面被鐵皮劃開一條二十厘米長的口子。一滴滴的血慢慢流下來，染紅了鞋，染紅了野草。我來不及想他為什么會在這兒，是來送我們回家嗎？傷口處，有鐵銹，又白又紅的血肉赫然在目。他緊咬著牙，忍著沒有哭，與他一起來的堂妹卻紅了眼。我扶起他，送他去醫院，他一瘸一拐，勉強擠出了幾個字“你不用扶我”，就一把將我推開了。

我跑去告訴奶奶，回來時遠遠聽見社區醫院里傳來撕心裂肺的喊叫——是堂弟在縫針。前后只有十分鐘，我看著他時，他硬忍著不哭不叫，煞白的臉上還帶著笑意，待我走開，我聽見了沖破心膽的嘶喊。我鼻子一酸，沖進去，傷口已經縫好了，但我驚呆了——只見一條二十厘米長的“蜈蚣”爬在表弟的小腿上。我當時非常的害怕。

在回家的路上，我想起被踩扁的、掙扎的蜈蚣。然后又想起堂弟的呻吟和那道長長的傷口，那里有一只蜈蚣。

我不禁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