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 程恩富
美國是全球最大的經濟體,經濟總量世界第一,人均GDP位居世界前茅,在軍事、科技、創新、高等教育等方面更遙遙領先于世界各國。然而,作為世界頭號超級大國,美國卻長期存在著極為嚴重的貧富兩極分化。2018年美國基尼系數攀升至0.485,貧富差距創50年來新高,“富裕中的貧困”愈發凸顯。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以來,美國貧困問題愈加嚴重,社會不平等進一步加劇。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2020年美國經濟陷入衰退,頂層和底層的貧富差距急劇擴大。美國商務部公布的數據顯示,2020年美國國內生產總值(GDP)萎縮了3.5%,為2009年大蕭條(當時全年萎縮2.5%)以來首次得負值,且創下了自二戰結束以來(1946年)的最差紀錄。盡管如此,美國頂層人群的財富卻急劇增長,底層人群則陷入經濟困境。根據美國政策研究所和美國稅收公平協會1月發布的報告,從2020年3月18日至2021年1月18日,美國億萬富翁們擁有的財富總計增加了1.138萬億美元,同一時期有46人加入了美國億萬富翁的行列。美國660位億萬富翁共擁有4.1萬億美元的財富,比處于收入底層的50%美國人所擁有的財富多2/3,其中最富有的5位億萬富翁(杰夫·貝佐斯、比爾·蓋茨、馬克·扎克伯格、沃倫·巴菲特、埃隆·馬斯克)在此期間的總財富從3580億美元增至6610億美元,增幅比例達到85%。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疫情影響下,包括餐飲、旅游、航空等在內的服務業遭受重創,許多公司面臨倒閉。截至2020年12月中旬,美國已有610家公司破產,創下2012年以來最高水平。在嚴峻的經濟形勢面前,數百萬美國人失業并陷入貧困,由此導致美國的貧困率大幅上升。在疫情暴發的最初幾個月,聯邦政府出臺了一系列刺激措施,從而使美國的貧困率有所降低。然而,此后形勢卻急轉直下。由于疫情徹底失控,2020年下半年有800多萬美國人陷入貧困,11月貧困率上升到11.7%,比6月上升了2.4個百分點,幾乎是上世紀60年代以來美國貧困率最高年度增幅的兩倍。在新冠疫情的沖擊之下,美國貧者愈貧,富者愈富,社會財富越來越集中到少數壟斷大資本家手里。
美國是一個以白人為主體的移民國家,非洲裔和拉美裔等少數族裔長期遭受系統性的種族歧視,在財富和就業上存在巨大的種族差距。在過去的40年里,非洲裔工人的失業率一直是白人的兩倍。白人家庭的平均財富幾乎是非洲裔家庭的10倍。 新冠疫情使得少數族裔的貧困問題更加突出。由于社會經濟地位低下、受教育水平不高,非洲裔與拉美裔在就業市場上處于不利地位,主要從事維持社會運轉所必需的服務業和低技術水平職業,在經濟衰退時更容易遭遇減薪或失業。在2020年3月和4月因封城和停工導致失業率飆升時,非洲裔和拉丁裔首當其沖,受影響最大。截至2021年1月,美國黑人的失業率仍處在9.2%的高位,而白人的失業率則為5.7%。 由于無法居家辦公,少數族裔長期暴露在易感的環境中,其感染新冠肺炎的比例更高。同時,由于醫保不足或失去醫保,少數族裔在感染新冠肺炎后更容易因無錢治療而死亡。美國疾控中心(CDC)每日統計數據顯示,占總人口12.5%的非裔美國人感染新冠肺炎的人數占全部感染人數的12.2%,死亡人數占總死亡人數的14.6%;占總人口18.5%的拉美裔美國人感染新冠肺炎的人數占全部感染人數的20.8%,死亡人數占總死亡人數的12%。 在疫情和失業的雙重沖擊下,目前非洲裔美國人的貧困率比2020年6月時高出5.4個百分點,即有240萬人陷入貧困;對于那些高中或更低學歷的人來說,貧困率更是從去年6月時的17%飆升至22.5%。哈佛大學公共衛生學院和羅伯特·伍德·約翰遜基金會共同發起的一項調查顯示,在有孩子的家庭中,86%的拉美裔家庭和66%的非洲裔家庭在疫情期間遇到了嚴重的財務問題,其中包括儲蓄不足、信用卡透支,以及難以支付醫療費用等。而同樣有這些問題的白人家庭,占比僅為51%。新冠肺炎疫情擴大了美國種族間的貧富差距,使族裔分化更加嚴重,在經濟徹底好轉之前,少數族裔仍將備受貧困折磨。
一方面,在疫情影響下,底層民眾的住房、吃飯等基本人權無法得到保障。美國的房地產市場在疫情中發展迅速,現房銷售量不斷攀升,部分地區甚至出現供不應求的局面,隨之而來的是美國房價漲至歷史新高。在高房價之下,美國4400萬戶租房家庭中有超過1739萬戶家庭無力支付房租,面臨被房東驅逐的風險,全美拖欠房租總額已超過215億美元。 與此同時,由于新冠疫情重創美國經濟,失業人數劇增。另一方面,疫情加劇了美國兒童貧困問題。據兒童保護基金統計,2018年美國共有7340萬兒童,其中有色兒童占比為49.7%;1/6的兒童(超過1190萬)處在貧困中,其中將近73%是有色兒童;非裔和土著兒童的貧困率為1/3,拉丁裔兒童的貧困率為1/4,相比之下,白人兒童的貧困率為1/11。6歲以下兒童中有1/6以上是窮人,其中近一半生活在赤貧之中。新冠疫情還在加劇兒童貧困狀況。由于財富和收入不平等急劇擴大,許多底層家庭無法提供可靠、安全、充足和營養豐富的食物,更缺乏可負擔的住房和聯邦租房援助,這使兒童的生存境況進一步惡化。據美國最大的饑餓救濟組織“喂養美國”統計,新冠肺炎大流行使4200多萬美國人面臨饑餓問題,其中包括1300萬兒童。 兒童已成為受新冠疫情影響最大的群體之一。
美國的貧困問題長期存在,近些年來愈演愈烈,已成為貧富差距最懸殊的發達國家。造成美國貧富兩極分化的原因是多種多樣的,總的來看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私人壟斷資本主義制度是導致美國貧困問題的根本原因。在生產資料私人占有的資本主義制度下,“在一極是財富的積累,同時在另一極,即在把自己的產品作為資本來生產的階級方面,是貧困、勞動折磨、受奴役、無知、粗野和道德墮落的積累。” 因此可以說,“兩極分化是以資本與勞動的對立為基礎的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產物,它是資本主義積累的一般規律的表現。” 只要資本主義制度存在,資本與勞動的對立就無法消除,貧富兩極分化就是不可避免的。
第二,新自由主義進一步加劇了美國的貧富差距。20世紀70年代,美國遭遇滯漲危機,凱恩斯主義經濟政策失效,新自由主義隨之興起。新自由主義主張“唯市場化”“唯自由化”“唯私有化”和“唯個人化”,通過放松管制和減稅改革幫助美國恢復經濟。然而,長期放松管制會使工會的權利大幅削弱,缺乏議價能力,抑制了工人工資的提升。同時,減稅改革也更有利于少數擁有巨額財富的富人,長期延續這一政策會導致分配更加不公,貧富差距進一步擴大。
第三,制造業空心化和經濟金融化壓縮了中下層人群的生存空間,進一步加大了貧富差距。隨著全球化的深入發展,美國的許多跨國公司將廠房搬遷到了人力成本更低、地價更便宜、政策更優惠的發展中國家。長此以往,美國的制造業日趨式微,中下層民眾的福利快速下降,工作機會不斷流失。到2019年,美國制造業就業僅占全部就業的8.4%,工資增長也處于歷史最低點,原先依靠制造業生存的大量中產階級不得不轉向餐飲、零售等低附加值的服務行業。隨著中產階級的不斷萎縮,美國的貧富差距加速擴大。
第四,社會文化心理和政策的影響使美國的貧困問題長期化。美國社會推崇個人主義,倡導通過個人奮斗來實現幸福,因而貧困問題長期被看作是個人責任。美國政府對于貧困人口的救濟也大多以短期的、物質形式的幫扶為主,并未真正激發窮人擺脫貧困的堅定意志,更未建立起一整套高效、徹底的脫貧機制。在這樣的條件下,許多窮人在短期幫扶結束后很快又陷入新一輪貧困中,這導致美國的貧困問題長期得不到有效解決。
從現實來看,特朗普政府的一系列政策更加劇了貧富分化。特朗普執政時期采取了大規模的減稅政策,削減了聯邦政府用于福利的開支。根據美國稅收和經濟政策研究所的分析,2019年美國通過減稅產生的收益中預計有27%流入了美國最富有的1%人群的口袋,富豪階級成為稅改政策最大的受益群體。這種劫貧濟富的做法對于美國富人是極大的利好,但卻進一步加劇了貧富差距。在新冠疫情暴發后,特朗普政府雖然向低收入群體發放了現金和失業保險援助,但在經濟衰退、公司破產、失業猛增的背景下,這一舉措只是暫時緩解但卻無法根除美國的貧困問題。相比之下,在美國股市五次熔斷后,特朗普政府迅速采取了大規模的救市措施,促使美國股市在接下來的幾個月中逆勢上漲,這使富豪(尤其是高科技、醫療、金融等領域的富豪)的財富迅速增加,由此導致美國貧富兩極分化在疫情期間急劇擴大。
隨著新冠肺炎疫苗的成功研發,新冠疫苗的大規模普及,美國的疫情將會緩解,社會經濟也將不斷恢復,受疫情影響較大的服務業將逐步恢復營業,并提供更多的就業崗位,這將在一定程度上減緩當前的失業問題。隨著美國經濟的全面恢復,疫情期間劇增的貧困人數將會減少。然而,由于產生貧困的制度性原因依舊存在,在可預見的將來,美國的貧困問題依舊無法徹底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