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傳真”

石野

真品和真品

鳥巢空間站上，方博士正在超級人工智能機器人珍妮的幫助下，緊張且有序地進行著他的科學實驗。千雪并不了解實驗的內(nèi)容，也幫不上忙，她在旁邊百無聊賴地刷著購物網(wǎng)站。

“我說博士啊，在鳥巢空間站居住可太不方便了，不能隨便出去玩，連網(wǎng)購買東西都很不方便。快遞送過來要比地球上慢很多，你看我上個月買的東西還沒到呢。”

方博士頭也不抬地說道：“鳥巢空間站里又不缺什么！你干嗎要在網(wǎng)上買，就會亂花錢。”

千雪聽了方博士這話，氣得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你說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博士，你看看鳥巢空間站除了最基本的食物和飲料，就只剩下你的各種冷冰冰的實驗設備，我愛吃的零食一樣也沒有。還有衣服，只有這種難看的空間站制服。我可是青春美少女，需要時尚的新衣服懂不懂？”

方博士撇了撇嘴，說道：“管你什么青春美少女，我這個老頭子才懶得看你。沒有人看你，你穿新衣服又有什么用？我看這套空間站的制服就挺適合你。”

千雪氣得直跺腳：“老方你太過分了！你就不能發(fā)明一種傳送儀器，把我的快遞瞬間傳送過來嗎？如果真有那樣的設備，我就可以天天網(wǎng)購，天天拆快遞了，多開心啊！”

博士聽千雪這么說，沉思了一會兒，然后說道：“這個我也能理解，物質(zhì)傳送機，能瞬間把物品傳送過來，也許我可以研究一下，可能要從量子物理的方向開始。不過近幾十年肯定不會有人成功的，技術(shù)上有無法跨越的鴻溝。”

千雪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引起了方博士的思考，這場談話可以結(jié)束了，因為進入思考狀態(tài)的方博士是不會再搭理她的。

這時，網(wǎng)絡視頻電話的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博士，是葉警官，是否接聽。”珍妮問道。

“接聽，小葉一定又有什么解決不了的案子了。”

葉警官出現(xiàn)在空間站巨大的屏幕上：“方博士您好。這次我們又遇到了一個奇怪的案子，我想只有您智慧的大腦能破解了。”

方博士微微一笑：“少拍馬屁，快說案子吧！”

“好的，上周末蘇福必拍賣行拍賣了一幅著名畫家張大萬的古董水墨畫——《秋云晚霞》，拍出了6億人民幣的高價。這幅畫是張大萬傳世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僅此一張，所以珍貴無比。然而，就在這幅畫被成功拍賣了幾天之后，這幅畫原來的主人，銀行家錢先生忽然站出來聲明，這幅畫的真跡還在他的手中，被拍賣的那幅畫是假的，拍賣者也不是他本人，他也并沒有想要出售這幅畫。這個聲明一下子驚動了整個古董界，事情變得復雜起來。蘇福必是現(xiàn)在世界上最大、最權(quán)威的拍賣行，他們有最先進的鑒定儀器，最專業(yè)的古董專家，他們拍賣的那幅畫可是經(jīng)過專家的鑒定和儀器的全方位檢測的，不可能是假的。然而銀行家錢先生也站出來再次強調(diào)，真跡依然在他家里，后來還拿著真跡來到了蘇福必拍賣行。經(jīng)過最嚴苛的儀器檢測和專家的鑒定，錢先生帶來的確實是真跡。”

“那么已經(jīng)賣出去的那張就是假的嘍？”千雪在后面問道。

“基于這種情況，拍賣行聯(lián)系到了買家，并請求買家把畫拿回來再次進行檢測。當那幅‘假畫被拿回來重新檢測之后，發(fā)現(xiàn)竟然也是真跡。不管是用儀器進行碳14年代測定，還是專家根據(jù)繪畫的筆法進行判斷，兩幅畫都沒有任何疑點。最奇怪的是，將兩幅畫放在一起比較，竟然無法找到其中有任何差別，這種無差別已經(jīng)細化到了納米的級別，即使在高倍顯微鏡下兩幅畫也是一模一樣的，這簡直不是人為仿制可以達到的。”

“就算是張大萬自己畫兩遍相同的畫作，也不可能完全一樣，這根本不科學。”方博士找到了最大的疑點，“但邏輯上一定有一幅畫是假的，這就像兩張鈔票單獨檢驗都是真鈔，但如果兩張鈔票上的號碼是一樣的，就必然有一張是假鈔。”

“博士，您推理的沒錯，可現(xiàn)在實際情況是我們警方也完全摸不著頭腦，只能請您幫忙了。”

“有趣，有趣……”果然，這奇怪的事情勾起了方博士的興趣，他在空間站里來回踱著步，嘴里念念叨叨，“這件事實在太有趣。”

“小葉，我這就返回地球，告訴我地址，我要去見一見這幅畫的原主人，我覺得線索還要從他那兒開始找起。”

“好的，方博士，我們稍后見。”

“千雪，我們這就出發(fā)。”

熟悉的名字

方博士和千雪使用太空電梯很快回到了地球上，接著又乘坐超級穿梭機迅速來到銀行家錢先生所在的帝國銀行大廈。帝國銀行大廈是全紐約——甚至可能是全世界最高大、最豪華的建筑。即使在摩天大廈鱗次櫛比的曼哈頓商業(yè)區(qū)，它也顯得鶴立雞群。在駛向紐約港船只上的乘客眼里，它是最先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的建筑，已經(jīng)取代了自由女神像而成了紐約的象征。頂樓的巨大辦公室里，銀行家錢先生很客氣地上前和方博士握手，“方博士您好，久仰久仰。”

寒暄了一番之后，方博士問起了這幅畫。錢先生侃侃而談地介紹起這幅畫的來歷和價值，并表示自己沒有出售的打算。方博士聽得索然無味，他更關(guān)心這幅畫到底有沒有失竊過，或是被人借走過。

錢先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這幅畫我可是從不外借的，甚至都很少給人看。不過在兩個月前，我辦了一次私人展覽，把這幅畫拿出來展示了一下，但展出的范圍很小。我可以告訴您那次展覽所有賓客的名單，不知道對這次的案件有沒有幫助。”

“那就麻煩你出示一下客人名單吧。”葉警官也對新線索很感興趣。

錢先生很快找出了那次小型展覽的名單，名單并不長，只有二十幾位。方博士掃了幾眼，迅速地在名單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這不是我的老同學嘛？他也是你的好朋友嗎？”

銀行家訕笑道：“沒錯，我是很愿意結(jié)識科學界的知名人士的，我對科學也很感興趣。雖然之前不能夠認識方博士您，但是彭天水博士也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科學家，我對他的研究項目很感興趣。”

“他跟你提起過他的研究項目？”

“是的，沒錯。他跟我說他在研究物質(zhì)傳送設備，而且已經(jīng)有了初步的方案，正在進行實驗。只是我也沒想到他會對古畫感興趣，那天就屬他看得最認真。”

“沒錯，據(jù)我所知，他一直在進行物質(zhì)傳送方面的研究，從我和他做同學的時候，他就有這方面的想法。”方博士臉色不太好看，“看來我要去見一見我的這位老同學了。這次的蹊蹺案件，八成和他有關(guān)。”

方博士翻找手機里的電話簿，找到這位老同學的電話，然后撥了過去，那邊提示手機已經(jīng)關(guān)機。方博士想了想，說：“葉警官，你能不能找到彭天水的資料？我需要知道他現(xiàn)在具體的位置。”

“好的，方博士，我這就去查一下公安局內(nèi)部的資料庫。”

很快，葉警官找到了彭天水博士所在的研究所地址。方博士、千雪和葉警官馬不停蹄地趕往了那里。

這個研究所地處郊區(qū)，周邊環(huán)境略顯荒涼，里面幾個巨大的實驗室都有研究人員在忙碌著。詢問了之后，他們找到了彭天水博士所在的實驗室。實驗室很大，里面雜亂地擺放著各種奇怪的設備，卻沒有人。千雪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可她一樣也不認識，就忍不住問道：“這些都是干什么的？好奇怪。”

方博士倒是如數(shù)家珍：“這是觀測電子狀態(tài)的，這是分析物質(zhì)成分的，這是進行數(shù)據(jù)處理的。那邊的是一臺超級路由，它網(wǎng)絡帶寬很高，可以連接城市中心的超級量子計算機，享用最高的計算能力。通過這些設備，我已經(jīng)大概知道彭天水這小子到底在研究什么了。”

“難道他的物質(zhì)傳送機成功了？你不是說近幾十年不可能實現(xiàn)嘛。”

“物質(zhì)傳送自然是不可能。不管是量子糾纏，還是時空扭曲，又或者是等離子束傳輸，現(xiàn)階段都不可能實現(xiàn)。但是通過這次名畫事件和眼前這些設備，我已經(jīng)猜出他與實現(xiàn)物質(zhì)傳送相同效果的辦法了。”方博士神情嚴肅，“只是這老小子不該用這個辦法謀取私利。”

“什么辦法？搞得這么神秘。”千雪的好奇心來了。

老友的留言

“一種物質(zhì)之所以區(qū)別于其他物質(zhì)，無非是其基本粒子排列組合的方式與其他物質(zhì)不同。黃金之所以不同于白銀，乃是組成它們的材料不同。從更深入的層次看，金原子之所以不同于銀原子，僅僅是由于前者由79個質(zhì)子和同樣數(shù)目的電子，以及117個中子構(gòu)成，而后者只要47個質(zhì)子和電子，加上78個中子。此外，就是基本粒子排列組合的方式。現(xiàn)代的高速網(wǎng)絡可以傳遞信息，物質(zhì)的結(jié)構(gòu)和組成方式就是信息。一個氫原子由一個質(zhì)子和繞著它運動的電子構(gòu)成，這就是氫原子的信息。當然，還不是全部。如果它們按照新的方式——比方金原子的方式，排列組合起來，它們就成了黃金。從理論上來說，如果我掌握了某種物質(zhì)，比如那幅名畫，在某個時刻的全部信息——這在目前是完全可行的，我就可以把它傳送到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或者……” 方博士看了看千雪，加重了語氣：“干脆把它復制出來。”

“哦，我明白了，也就是兩幅畫都是真的，只不過另一幅是復制出來的。”

“對，無所謂真假，是一模一樣的東西。”

“那可太厲害了，豈不是要發(fā)大財了，哈哈哈，不知道能不能復制人呢？”千雪眼睛里直冒金光。

“這么偉大的科學成就，怎么能只用來賺錢？而且這也沒你想象的那么簡單。即使只是一個大腸桿菌，也包括大量原子，有32萬億個，比宇宙中星星的數(shù)量還要多31.2萬億個。在傳輸過程中，先要將細胞變成數(shù)據(jù)，相當于10的42次方乘以2.6比特，也就是說在2.6后面加42個0。這需要很強的運算能力和網(wǎng)絡帶寬，也需要消耗大量的能源，成本早就超越了物質(zhì)本身的價值，也就只有復制這種名畫大概才有得賺。至于你說的傳送人類，除了成本，意識和精神到底會如何還不得而知，風險極大。”

“白開心了。”千雪有些失望，但她忽然瞥見一只陰陽臉的貓，貓的脖子上掛著一個小本子。千雪趕緊抱起貓，拿下筆記本，封面上寫著：值得紀念的日子，里面卻是一堆亂七八糟的英文，根本不成單詞。“好奇怪，這寫的是什么？”

方博士拿過本子一看，頓時呆住了：“這是彭天水給我的留言。”他拿出智能手機，拍下了筆記的內(nèi)容，“珍妮，這是用日期移位數(shù)字密鑰加密的消息，日期是2019年7月30日，當年我們畢業(yè)的日子。麻煩幫我破解一下。”

方博士的智能手機隨時可以連接鳥巢空間站的超級人工智能機器人珍妮。結(jié)果很快出來了，方博士讀完后松了口氣，“原來如此，彭天水的研究成果一出來就被塞克幫盯上了，他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脅。所以他策劃了這出戲讓我出面幫他，他已經(jīng)去了一個隱蔽的地方，我要找人保護他。”

“這個可以交給警方。”葉警官說道。

“彭天水說警方也有塞克幫的臥底，所以他才會出此下策，所以才用這種方式告訴我。”方博士想了想，“這樣吧，我有合適的人選。”

“要我去嗎？可是我還要保護你呢？”千雪說道。

“不是你，是夜鴉。”

“哼，那個可惡的家伙。不過他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壞消息和好消息

這個神出鬼沒的夜鴉，除了方博士沒人能聯(lián)系上他。方博士通過暗網(wǎng)給夜鴉留了言，沒過一會兒，一個陌生號碼打進了方博士的手機：“博士，您好！”

“夜鴉，這次有事要拜托你。賽克幫又行動了。這次他們盯上了我的老同學彭天水博士，想竊取他的研究成果。我的這位老同學現(xiàn)在躲在一個隱秘的地方，稍后我把地址通過暗網(wǎng)發(fā)給你，我希望你能幫我去保護他。彭天水博士不太信任警方，而對我而言，我更加信任你。”

“好的，博士。我明白了。可惡的賽克幫，我夜鴉早晚有一天會把他們?nèi)跨P除的。”

“那就交給你了，期待你的好消息。”

和夜鴉聯(lián)絡完之后，方博士和千雪回到了鳥巢空間站。這段時間兩人一直等待著夜鴉的消息，同時也關(guān)注著互聯(lián)網(wǎng)上是否有關(guān)于彭天水博士的信息。

幾天之后的一個早上，一個陌生的號碼打進空間站。方博士剛剛睡醒，連忙接起電話。

“博士，壞消息，很遺憾地告訴您，彭天水博士身亡了。”夜鴉的語氣十分不甘。

“什么？這是怎么回事？”

“對不起，博士，很抱歉辜負了您的信任。昨晚我得知塞克幫要派人來抓彭天水博士，于是打算將他轉(zhuǎn)移，可是他怎么也不肯走。我只能選擇堅守，同時呼叫了警方。但就在警方的支援剛剛趕到時，不知為何，彭天水博士忽然打開房門自己沖了出去，被塞克邦的流彈擊中，不幸身亡。”

“唉，可憐的老彭。”方博士心中十分悲痛，“夜鴉，你沒受傷吧。”

“我沒事，保護人不是我擅長的，但如果我想走，沒人攔得住。”夜鴉說道，“對了博士，彭天水博士還有更奇怪的行為。他在沖出房間的最后一刻，回頭跟和我說了一句話，我卻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他讓我跟您說，等待他的好消息。”

“我也不明白，難道他在什么地方留下了信息？”方博士疑惑道。

掛斷了夜鴉的電話，方博士暗自神傷了好久，為他的這位老友感到惋惜。

鳥巢的日子又恢復了往常，方博士又陷入忙碌的科學實驗中，千雪繼續(xù)逛著她的購物網(wǎng)站。一個月之后的一天，一個署名方博士收的郵包被送到了鳥巢空間站。

“奇怪，博士您竟然也學會網(wǎng)購了？”

“我需要的東西購物網(wǎng)站上可是買不到的。”

“那怎么有您的郵包？”

“不知道，打開看看吧。”

兩人七手八腳地把郵包拆開，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是一只籠子，籠子里有一只小貓，這只小貓看見方博士就喵喵喵地叫了起來，看起來已經(jīng)餓了好久。

“博士，這不是實驗室里的那只貓嗎？那只貓不是已經(jīng)被葉警官收養(yǎng)了，現(xiàn)在應該在那小子家吃貓糧呢？這里怎么還有一只一模一樣的，難道……”

“噓……看來你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也許生命體也一樣可以復制，哈哈哈，原來這就是好消息。”方博士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這個老彭，看來他的劇本還會繼續(xù)反轉(zhuǎn)下去，我們都成他的演員了。”

“啊？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懂？”千雪完全摸不著頭腦。

“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在他能夠安全地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的時候，我還能夠再見到他，我的老同學，哈哈哈……”

“他不是死了嗎？”

“確實死了。”

“那是怎么回事？”

“不給笨蛋解釋太多，浪費時間。”

“老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