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工持股計劃的發展歷程及稅政研究

中國寶原投資有限公司財務部 李博淳

2013年11月12日，十八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允許混合所有制經濟實行員工持股。2016年8月19日，國資委印發了《關于國有控股混合所有制企業開展員工持股試點的意見》，隨后從中央企業中選取了10家單位開展員工持股計劃試點工作。

員工持股計劃是指公司根據員工意愿，通過合法方式使員工獲得本公司股票并長期持有，股份權益按約定分配給員工的制度安排。實施員工持股計劃從國家、企業、員工層面都十分有意義。目前我國有關員工持股計劃的稅收政策并不明朗，與之相近的股權激勵稅政也主要針對上市公司，非上市公司在應用稅政時僅能參照組合適用并不明確，員工取得、持有、退出等核心環節的課稅規則缺失，稅收優惠政策不夠具體完善，這對于混改過程中員工持股帶來很多不確定性，不利于多元化主體的進入。本文就上市公司員工持股計劃主要涉稅領域進行稅政分析，并在此基礎上有針對性的提出了具體稅收政策優化建議。

一、國內外員工持股計劃的發展歷程及稅收安排

（一）國外員工持股計劃的發展歷程及稅收安排

美國的員工持股制度最早出現于19世紀80年代，1929年全球經濟危機的爆發使得員工持股制度暫緩，直至20世紀50年代，由律師凱爾索首次提出職工股份所有制方案（Employee Stock Ownership Plans，簡稱為ESOP），也就是我們現代所通用的員工持股計劃,企業通過按約定分給公司員工相應比例的股份的方式，將公司員工列為公司的股東成員，享有公司所有權和剩余利益分享權的員工福利計劃。公司可以向信托機構貸款來買自己公司的股票，機構代表員工的利益為員工代持這些股份。這些股份在員工退休或者離開企業時，可以取走歸屬員工的股票。美國國會在員工持股計劃推行過程中，都給予了員工、公司、銀行各層面豐厚的稅收優惠政策。例如參與股權計劃的職工取得的股本和股利提取前以及出售股份所得轉入退休基金時，免征個人所得稅。這是美國在稅政上的額外支持有助于推進員工持股計劃的大力開展。同時，這也是犧牲了國家稅收所換來的。

法國作為資產階級革命思想的發源地之一，在19世紀下半葉提出企業中實行員工股份制的理論，但當時嘗試并未成功，直至20世紀70年代員工持股計劃正式立法，隨后明確了上市公司、非上市公司實施員工持股計劃的相關法律。規定允許公司所有員工購買本公司的股票，但對工作時長有三年以上的限制。公司的員工使用其部分工資購買本企業的股份的這部分工資是可免征個人所得稅的，其免征金額最高為3000法郎每年。員工購買的公司股份所賺取的股利是可享免繳社會保險費。與此同時，公司分配給員工的股息可相應的從其應納稅所得額中予以扣除。

在英國，員工可以免費獲得股份并分享該公司的利潤，若該股份同時滿足由公司托管三年的條件，即可免征個人所得稅。

（二）我國員工持股計劃的發展歷程及稅收安排

我國的員工持股計劃早在20世紀80年代就已經誕生了，但其發展歷程十分困難，相較于西方國家而言，我國員工持股計劃的具體實踐尚存在諸多不規范因素，相關政策制度仍在不斷修訂完善中。表一為近年來滬深A股推出員工持股計劃的上市公司情況表（推出數量按照股東大會公告日進行統計）。

從圖1中可以看出 ，我國員工持股計劃在2015年隨著指導意見的頒布達到了頂峰，隨后至2019年上市公司開展員工持股計劃數量整體呈下降趨勢，主要原因是上市公司開展員工持股計劃過程中暴露了諸多問題，由于政策制度不明朗，很多投機者鉆制度漏洞將激勵機制變為了炒作的噱頭，并出現了種種違規操作，違背了國家鼓勵企業推行員工持股計劃的初衷，2018年監管部門頒布的指導意見，明確員工持股計劃不得進行剛性兌付以及保底保收益，這一意見不但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上市公司員工持股計劃的開展工作，導致2019年實施持股計劃的上市公司數量下滑。直到深交所2019年11月發布了對員工持股計劃中的披露指引，對前期出現的情況進行了有針對性的規定。在相關制度不斷修訂完善的情況下，2020年開展持股計劃的企業數量與往年相比呈現了小幅上升趨勢。

圖1 2014-2021年上半年上市公司開展員工持股計劃數量

我國有關于股票期權、股票增值權、限制性股票、限售股都有相關稅收政策規定，但員工持股計劃的稅收政策尚處于空白狀態，雖然狹義的股權激勵制度與之相近，但兩種機制在實施目的、激勵對象、股票來源、持股期限、授予價格、資金來源等方面又存在差異。

二、我國員工持股計劃在各環節適用的稅政

員工持股計劃在不同的持股方式下、不同的股票取得方式下，適用的稅收政策不相同。在員工持股計劃的進入階段，員工直接取得的不同來源的股票適用的稅政也不相同；員工持股計劃的持有和退出階段，不論何種方式取得的股票，涉及稅政基本相同。鑒于現行員工持股計劃的稅政并不明確，參照現有的股權激勵、股權分紅、股權劃轉等政策，從企業和員工兩個角度分析員工持股計劃進入、持有、退出三個環節涉及主要稅種的稅收安排。

（一）員工持股計劃進入和取得階段在四種股票來源方式下涉及的稅政

員工持股計劃的進入和取得階段，需要從四種股票來源方式分析各方在取得股票環節所涉及的稅政。

1.上市公司回購股票

員工方面：若公司按回購價將股票出售給員工，則不存在激勵性質，不應交稅。當員工以低于公司回購價格購買股票時，有關稅收政策的規定暫無明確規定。

企業方面：假如該上市公司回購其股份，計提獎勵基金后，將獎勵基金投入持股計劃購買庫存股，將庫存股低價出售給員工，這種模式下，在計提獎勵積極環節計入管理費用或者研發費用等，對應列入應付職工薪酬，待用基金購股環節沖減庫存股，員工從公司方獲得的低于公司回購價格的股票，視為激勵服務的對價。本文認為計算當期企業所得稅時，該差額應按工資費用從應納稅所得額中扣除。

2.二級市場購買

倘若員工是從二級市場購買取得的上市公司股票則員工不需要繳納個人所得稅以及增值稅，只需繳納印花稅即可。

3.認購非公開發行的股票

員工層面：員工認購取得股票是否涉稅相關稅收法規也并無明確規定，但本文認為，認購價格應當由員工持股計劃所決定，按發行價認購時員工不涉及個稅繳納問題。若購買價低于發行價其差額應認定為激勵費用，參照“工資薪金所得”繳納個人所得稅。

企業層面：應該扣除工資費用后在進行企業所得稅應納稅所得額的計算。

4.股東自愿贈與

“贈與”對于受讓方來說顧名思義就是無償取得的意思。員工無償受贈股票，這一過程會涉及到兩個納稅體：一個納稅體是捐贈股票的股東，另一個納稅體是接受捐贈的員工。大股東層面：對于股票贈予免稅均沒有可以執行的操作規范。本政策可結合國稅2014年67號文執行。以股權轉讓所取得的收入減去股權的原值以及發生的合理費用后的余額為轉讓股權的應納稅所得額。個人所得稅按“財產轉讓收入”20%的稅率繳納。贈與股票的股東方為納稅人，受贈的員工為扣繳義務人。股東無償贈與股票，根據財稅2020年40號文應按照“金融商品轉讓”項目以原買入價作為賣出價繳納增值稅。

員工層面：員工轉讓向大股東取得的無償贈與的股票時，買入價為原轉出方的賣出價，同時按照“金融商品轉讓”計算繳納增值稅。

（二）員工持股計劃持有和收益階段在兩類持股方式下涉及的稅政

員工持股計劃持有環節的股息紅利所得適用的稅政，與員工持股計劃的持股方式密切相關。

1.員工直接持股

根據財稅2015年101號文的要求，若員工通過公開發行和二級市場獲得上市公司的股份，享受差別化優惠政策。但是，該文件對股票的來源做出了明確的限制，公開發行和二級市場取得，而員工持股計劃有更多的股票來源方式，同時規定了股票的鎖定期，只有在到期后才可以在公開市場交易。可參照財稅2012年85號文中限制性股票的相關內容確定鎖定期內的股票股利。

2.員工通過持股平臺間接持股

員工持股平臺公司代持取得股息紅利所得，若平臺公司為法人企業可以享受同居民企業同樣的稅收優惠，即股息紅利所得可以免征企業所得稅；若平臺公司是合伙企業，因為居民企業不包括合伙企業，所以合伙企業的法人以及合伙人就分紅款需要繳納企業所得稅。但是好處是員工作為普通合伙人僅按照出資份額申報繳納個人所得稅即可，免去了員工工資薪酬和分紅鼓勵重復課稅的損失。若選擇通過資管計劃持有股票，資產計劃管理公司要按照3%的征收率繳納增值稅。

（三）員工持股計劃轉讓和退出階段涉及的稅政

員工層面：員工持股計劃解禁后再賣，二級市場上免稅。但是若是無償取得，本文認為參照限售股的有關規定，其轉讓收入減去原價及稅費的差額按照“財產轉讓所得”20%稅率繳納個人所得稅。其股票原值應該按照員工持股計劃取得時的價格確定。

三、員工持股計劃存在的稅收問題及解決思路

（一）員工持股計劃存在的稅收問題

在實際操作過程中，稅收法律政策的缺失是阻礙員工持股計劃推進的主要原因之一。

1.從資金的來源上，員工持股計劃可以通過工資薪金取得，但由于工資薪金的界定范疇還是模糊的，是稅前的收入還是稅后的收入依然沒有清晰的界定，所以有可能導致員工承擔工資薪金和股權分紅兩次課稅的后果。

2.從員工持股計劃的持股方式上，一種方式是員工直接持股，另一種方式是通過各種平臺從而間接持股，這兩種持股方式下股息紅利的征稅政策顯著不同。對于員工直接持股的，股息紅利按照差別化政策繳納個人所得稅。而間接持股方式下取得的分紅，法人企業就分紅收入免交企業所得稅，但是合伙企業中的法人合伙人需全額納稅，這使得股息、紅利多重納稅，違背了稅收的合理負擔原則。

3.股權“無償”贈與是否免稅無可尋依據。

根據現行稅法有關限售股的規定，大股東無償轉讓股票時，股東需按照“財產轉讓所得”20%的稅率繳納個人所得稅，而員工則需按照“偶然所得”20%的稅率繳納個人所得稅。兩方參與主體都必須承擔其納稅義務。

如上可看出上市公司在實行員工持股計劃時，缺少明確稅收法律制度依據，多重環節重復征稅，有針對性的稅收優惠政策少之又少，這都在不同程度增加了企業的稅負成本，阻礙了企業股權多元化的發展。

（二）針對員工持股計劃存在的稅收問題提出節稅思路

1.通過選擇有限合伙企業作為持股平臺，員工作為有限合伙人的原因，綜合考慮這種方式的稅負是最低的。或員工可將股票直接交由信托機構管理，這既符合了公司員工持股計劃資產管理計劃的規定要求，也使納稅籌劃的空間更加合理，信托機構相對公司持股專業度更高。避免員工從資金來源上雙重被稅。

2.員工取得上市公司回購的股票時，倘若上市公司在股票回購前已經進行了分紅，這樣不但可以有效的將公司的回購成本降低，而且員工的個人所得稅的稅負也會大大降低，這種方式對于員工和企業都是十分有利的，可以說是一種兩全其美的方式。

3.股東無償贈與股票給員工，上市公司首先從大股東手中購買股份，然后將股票回購獲得的金額提供給員工，根據現行所得稅法，員工通過這種方式取得的無償贈與的現金不需要交稅。

四、我國員工持股計劃稅政改進建議

結合國外開展員工持股計劃的開放經驗，從各個維度搭建政策框架、實施稅收優惠，推進多種經濟模式發展。

1.若要有效避免對上市公司員工的雙重征稅，明確員工持股計劃的資金來源為稅前工資。

2.放開資金渠道來源，合法范圍內可以由企業擔保向銀行借款進入員工持股計劃；拓寬出資來源，比如可以以知識產權等入股。

3.明確各參與方的稅收優惠政策。銀行層面提供貸款的本息收入享受稅收優惠；股票的取得方式是大股東無償贈與，對大股東的贈與行為給予優惠；擴大取得股息、紅利免稅的適用范圍。員工退出員工持股計劃時，可結合企業年金稅收優惠一次性或按月退出不同的稅收政策。

4.員工持股計劃與社會保障結合，要將員工持股計劃與員工退休金捆綁在一起，一方面緩解了我國社保缺口的問題，另一方面更加激發了員工工作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