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殺人疑云：衣柜里深藏心機繼子

王元輝

2021年1月3日晚上，暴發戶老李離奇死亡。監控拍攝到他回家后，在無人進去也無人離開的狀態下，被砸死扔下了樓。這是什么原因？

暴發戶蹊蹺墜樓，自殺還是他殺？

曾禎，湖南省長沙市人，市公安局的一名刑警。2021年1月3日，當人們還在過元旦日時，他和刑偵科長張偉民正在城西一花園小區勘查現場。

死者頭腳著地，身子卻被一根樹干戳著，像一只弓著的蝦，軟塌塌地趴在樹干上。“死者面部摔爛，鼻骨、前額骨和頜骨粉碎骨折，腹部被樹枝戳傷。”法醫邵華邊檢查邊對一旁記錄的小助理說著。突然，邵華的手在死者后腦勺上來回摸了幾下，眉頭擰成了結：“整骨隆突凹陷！”曾禎忙湊過來，果然看到死者后腦勺凹進去一塊。“這是鈍器所傷。”法醫的結論讓曾禎一驚，這意味著這是他殺而非自殺！

警察很快查明，死者是該小區3109的業主李新發，本地人，62歲，名下有多處房產，去年還找了個漂亮老婆，兒子兒媳也有工作。

在保安的帶領下，警察來到了3109房，這是個四房兩廳兩衛的戶型，屋里陳設完好，沒有打斗的痕跡。陽臺上，深灰色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所有房間都被褥整齊。主臥窗玻璃大開，北風直往里灌。

經鑒定，死者就是從這個窗戶墜落下去的。痕檢科在窗臺上發現打開的窗洞兩邊1/3處，有一對對稱的指紋，判斷是一個男人的掌紋，而在該掌紋的上方、窗欞1/2處還有一對掌紋與此相對。

此時，物業經理趕了過來，帶著曾禎去調監控。他們把監控分割成兩塊，一個回放單元門口，一個回放31樓的樓道口。樓道口的監控正好對著李新發家的門，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家的狀況。

19點18分：一男一女出現在屏幕上，直奔3109房，只見男人掏出鑰匙，熟門熟路地打開門，和女人一起進去了。

19點43分：李新發急急忙忙趕了回來，門都來不及關就進屋了。監控只能看到圖像，聽不到聲音。

一會兒，三人在門口推搡，李新發對那對男女揮舞著手臂，看上去情緒很激動，最后把他們趕出了家門，之后，他就沒再出來。

“是他兒子兒媳。”經理邊看監控邊給曾禎介紹，“這兩口子每次來都要和老李吵一架，有幾次還吵得鄰居報了警。”

據物業經理介紹，李新發是水電安裝工，老婆過世早，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娘拉扯大了兒子李宇。當年拆遷，李新發把所有補貼換成了這個小區的5套房，小工人成了暴發戶，腰桿也瞬間挺直了。

李宇結婚時，李新發給了兒子一處房產，剩下3套用來出租。去年，李新發不小心把髖關節摔壞了，李宇夫妻要上班，只好給他請了護工照顧。護工叫梁小蘭，是個四十多歲的離異女人，她為人誠懇，照顧人盡心盡力，很得雇主喜歡。

李新發做了這么多年的單身漢，身邊突然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一來二去兩人就好上了，兒子卻堅決不同意。李宇夫婦的意思很明確，粱小蘭比自己老爸小了18歲，比李宇也才大10歲，這年齡當他后媽有點尷尬。

另一方面，李宇認定粱小蘭一個中年女人，長相又不差，嫁給自己父親這樣一個糟老頭子無非就是圖他名下有房。李宇不甘心老爺子的財產半路被人截胡，父子倆幾乎鬧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聽著物業經理的介紹，曾禎把視頻反復回放，發現李宇夫妻走時，李新發還在，誰也不知道這門后到底發生了什么。如果他是被人推下去的話，房門一直緊閉還從里面反鎖，兇手如何進入又是怎么離開，成了一大疑點。與此同時，張偉民聯系了李宇和梁小蘭了解真相。

監控中現端倪，原來密室真的能逃脫

梁小蘭聽到噩耗就大哭起來，她說遠在貴陽的侄女生了孩子，她去照顧侄女了：“我吃晚飯時還和李新發視頻了，說好過兩天就回來，他怎么就沒了呢？以后我可怎么辦呀？”她邊哭邊說，悲傷和震驚通過網絡傳來，讓人聽著心酸。

另一邊的李宇，面對父親的慘死，他臉上的肌肉抽搐著，眼圈一紅，半天才咬著牙擠出一句：“我沒想要他死！”

“你們今天去李新發家做什么？為什么事吵了起來？”曾禎盯著李宇的眼睛問。“我，我們……”李宇和妻子對望一眼，做了個深呼吸說：“我們是去拿房產證和存款的。我怕老爺子腦門一熱都給了那女人！”

張偉民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神情嚴肅：“在屋里翻找東西時，臥室的窗戶是開的還是關的？”“窗戶？”李宇想了想，“開的！我當時還叫我老婆去關來著，可她說這一時半會又凍不死人，還是找東西要緊，就沒關。可誰知那天運氣差，以前老爺子出去玩牌，那個點根本不會回來，也是我們運氣差！”

根據李宇的描述，他們進屋時窗戶就是開著的。在尋找房產證的過程中，李新發突然回來了，雙方發生爭執。李新發揚著手機說虧得有人報信，果然家賊難防，李宇罵父親為老不尊，被狐貍精迷了眼，最后他們被李新發趕了出去。有監控做鐵證，加上痕檢科采集了他們的指紋比對，和窗欞上的指紋不一致，基本可以排除他倆的嫌疑。

那這個兇手是如何在上樓、下樓過程中，沒有被監控拍到的呢？為了找出問題所在，刑偵科所有人把2單元的監控反復看了多遍，辦公室也被弄得煙霧繚繞，還是沒找到可疑人物。

1月4日一早，曾禎睜著布滿血絲的熊貓眼，用冷水洗了把臉，和張偉民再次到現場察看。他在屋里仔細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任何線索，站在陽臺上，他突然想到物業經理說這是頂樓，心念一動，連忙上了天臺。

這是一個整體天臺，曾禎跑到1單元和3單元樓道口一看，發現樓道門都是打開著的，而且消防梯和天臺沒有監控！他連忙趕到監控室，調出1單元和3單元3日晚上8點后的監控視頻查看。這一看，還真被他看出了門道。

20點34分：李新發墜樓后，聽到消息的居民紛紛跑出來看熱鬧。所有人都朝出事地點跑去，只有一個從3單元出來的年輕男人朝著相反的方向——小區門口而去。

喜歡看熱鬧是人的天性，更何況自己所在的樓棟出了人命，一般人都會跑去一看究竟，這個男人卻急匆匆離去，顯得不太合乎常理，事出反常必有妖！為了查出此人身份，曾禎連忙回看監控，發現男人是從頂樓消防梯出來，急匆匆地走進電梯的。

這個人有問題！經調查，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梁小蘭的兒子彭宇航！“馬上傳喚彭宇航！”張偉民下令。可彭宇航卻電話不接短信不回，找不到人了！幸好梁小蘭趕回來了，為了洗刷兒子的嫌疑，她告訴了警察兒子可能去的幾個隱秘處。當警察終于在一家私人牌館找到彭宇航時，已是5日傍晚。面對審訊，他一開始還咬死不認。痕檢科的同事取了他的指紋進行比對，與李家窗欞上的指紋一致。

當警察把彭宇航當天發給李新發的聊天記錄和監控視頻以及指紋比對結果擺到他面前時，他才不得不交代事情的始末。

原來，彭宇航這幾年沉迷于賭博，不管線上還是線下，都有他的足跡。他天天賭，贏了花天酒地，輸了就以各種名目問梁小蘭要錢。

2020年10月，彭宇航在網上輸了20多萬，這些錢，是他在各種貸款平臺和機構借的高利貸。面對借貸方每天要命地催債和一天一個樣的利息，他不得不拆東墻補西墻還債。

可他一個無業游民，梁小蘭的收入也只那么多，他上哪拆墻去？想來想去，他想到了李新發，這個暴發戶“繼父”，手里有好幾套房，隨便給一套不就解決自己的難題了？自己真是捧著金飯碗討飯吃！

偽造自殺假象，衣柜里深藏心機繼子

2020年12月25日圣誕節，彭宇航一咬牙，買了芙蓉王煙和五糧液酒去了李家。梁小蘭和李新發領證這事，彭宇航一直是反對的。他覺得，媽媽一個有點姿色的中年女人，嫁給李新發這個糟老頭，簡直虧大發了！這回為了錢，彭宇航也顧不得心里膈應，提著禮品到了李家。李新發和梁小蘭見他買了東西來，都很高興，一個忙著做飯，一個和他聊天。

東拉西扯聊了一會兒，彭宇航編了個由頭，說要跟朋友合伙開個飯店，想問李新發借點啟動資金。可李新發說他沒經驗，不贊成盲目開店，還說合伙生意不好做，要他先去打幾年工，歷練歷練后再說。

彭宇航磨破嘴皮，李新發就是不答應借錢，只叫梁小蘭封了個2000元的紅包給他。

想到自己下了血本放下尊嚴來求人，李新發居然用區區2000塊來打發他，彭宇航心中的憤怒與不甘糾纏成一粒種子，在仇富心理的滋潤下，越長越快，越長越盛，長成了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樹。

彭宇航覺得不能這么白白便宜了李新發，得讓他“出點血”才行。為了報這個仇，他悄悄去李家踩點，想找機會潛入拿點什么。

在盯梢的過程中，彭宇航發現一個規律，李新發每天下午都會去附近一家牌館玩，傍晚回來吃了飯，再和梁小蘭出去散步，9點準時睡覺。

2020年12月28日，梁小蘭最疼愛的侄女生孩子，要她這個姑姑去照顧幾天。李新發沒了散步的伴，就在牌館看熱鬧消磨時間。

彭宇航還觀察到，李新發家樓頂的天臺是整棟相連的，而且居民為晾曬方便，通往天臺的消防門都是打開的。這樣一來，不管是從哪個單元進去，都能到達天臺。而且天臺上的鋼筋十分牢固，彭宇航試著爬上去看過，如果在上面系一根繩子，自己順著繩子滑到李新發家，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2021年1月3日，彭宇航在五金店買來繩索、鐵錘和手套，傍晚時悄悄潛進了小區，跟著業主從1單元上樓，躲在2單元消防梯里伺機行動。

18點55分，彭宇航聽到李新發關門進電梯的聲音，等電梯下行，他趕緊到天臺上系好繩索，戴著手套慢慢下滑到3109室的飄窗，推開窗戶進入主臥。

彭宇航進去沒多久，就有人開門進來，嚇得他趕緊躲到臥室衣柜里。后來聽他們說話，彭宇航才知道進來的是李新發的兒子兒媳，他們也是來偷東西的。他怕他們先下了手，就給李新發發了個信息。

彭宇航交代，李新發回來把兒子兒媳趕走后，反鎖了門，在屋里走來走去生悶氣。那架勢是不打算再出去了。他一直躲在衣柜后，趁李新發去衛生間時，才溜出來想開門出去。

誰知李新發聽到動靜，出來和彭宇航撞了個正著，揪住他問怎么在這兒，是不是想來偷東西，反咬李宇一口？彭宇航解釋不清，見李新發要報警，手指觸及兜里的鐵錘，情急之下摸出鐵錘朝李新發后腦勺砸了一錘，李新發應聲撲倒在地。

這時，彭宇航想到，如果李新發死了，他媽媽梁小蘭就能繼承遺產，那他不是也能受益？

想到自己進來神不知鬼不覺，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抱起李新發從臥室窗戶丟了下去。弄完這一切，為了不露破綻，他攀上繩索，從3單元下了電梯逃離。

彭宇航以為，樓層這么高，李新發掉下去肯定不成人形了，況且房門反鎖，他又沒留下什么痕跡，誰會想到李新發是他殺的？只要沒人追究，等喪事辦完，他就可以以梁小蘭兒子的身份為老媽爭遺產，到時候錢還不都是他的？

可他萬萬沒想到，李新發會被樹枝戳傷腹部，臉朝下著地，后腦勺上的傷引起了刑警的懷疑，繼而一路抽絲剝繭，查出了真相。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彭宇航對因一己私欲殘忍殺害李新發的事實供認不諱。2021年3月15日，法院宣布，彭宇航犯有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梁小蘭覺得愧對李新發，主動放棄遺產繼承，搬離了那個花園小區。

李宇沒想到他爭奪的財產，最后會以這樣慘烈的方式回到他手里，他在父親的靈前長跪不起，放聲地大哭。這個世界從來不缺溺愛兒女的父母。可這種愛是好是壞？值得所有人深思。

編輯/徐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