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嗣同與菊花石硯銘錄

李杰森

中國的古硯歷史悠久，漢代劉熙的《釋名》中就解釋為：“硯者研也，可研墨使之濡也?！痹缭谔扑螘r期，硯就成為文人墨客、皇室貴族爭相收藏之寶，刻硯、賞硯、藏硯成為當時的一種文化時尚。如今，硯臺的藝術價值、文物價值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重視。中國五千年燦爛的歷史文化中，很多遺留民間的千古名硯都被世人收藏、傳頌。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是我國宋代偉大民族英雄文天祥留下的名言，此外他還留下了一塊名硯。據史料記載：清光緒年間，一位農民在江西萍鄉與湖南醴陵的交界地老關附近，挖土得一方長方形奇石，石上并刻有銘文“瑞石成文，星辰日月，不磷不緇，始終堅白，文天祥識”。當時由醴陵知名人士張樂穎收藏奇石。此后，張氏經多方考證，確認此為民族英雄文天祥遺失數百年的日月星辰硯。張氏欣喜若狂，在硯的左側刻銘：淥江張氏XX，荷溪精舍寶藏。

近代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詩人、杰出的愛國志士譚嗣同一直珍藏著文天祥生前彈過的“蕉雨琴”，見此寶硯，滿懷激情地為此硯撰寫了一篇數百字文章，此文在傳抄過程中出現了許多錯誤。筆者以自己收藏的線裝書《譚瀏陽全集》為據，逐字逐句進行仔細核對之后，確認譚嗣同所寫的“文信國公日月星辰硯歌 并敘”全文如下：

硯藏醴陵張氏，長五寸，廣半之，博又半之。質細膩微白，圓暈徑寸。黑白周數重，中微黃，又中則純白。圓勻朗潤，皎若秋陽。星二，一徑分，一半之。背暈益大，黑白紛錯，宛然大地山河影。太極圖一，徑二分，赤白各半。余類云霞類沫者，乍隱乍現，莫得名目。

右側鐫銘曰：“瑞石成文，星辰日月，不磷不緇，始終堅白。”末署“文天祥識”。

我又從《譚瀏陽全集·第三冊》查到以下記錄（圖1）：

昔楊鐵崖以七客名寮，玉帶生居其一，吾不知視此奚若？而鐵崖不矜細行，厥號文妖，張氏寶此硯，尤愿有以副此硯也。余舊蓄信國蕉雨琴，亦曠代罕覯，行出相質，而詩以先焉。

天地既以其正氣為河岳，為星日，復以其余氣為日月星辰之怪石，河岳精靈鐘偉人，偉人既生，石亦出，吁嗟乎？石不自今日而始，石亦不自今日而終，信國與之亦偶逢，遂令千載見者懷清風。當年喋血戎馬中，與爾堅白之質相磨礱，方謂事定策爾功，天樞一絕徒相從。天樞絕，坤維裂，潮無信，海水竭，御舟覆，崖山蹶，豐隆伐鼓呼列缺。云師狂奔風烈烈，雙輪碎碾蔚藍屑。萬星盡向滄溟滅，竹如意斷冬青歇。疊山之外誰見節，斯時日月星辰安在哉。賴此片石獨留不夜之星辰，長明之日月。（摘自《譚瀏陽全集第三冊》之第9、第10頁）

據一壺（盛世收藏網名）考證：此硯由張氏收藏一二十年，民國后期又被醴籍書畫名家陽卓湘花數百兩黃金購之。到解放初期，此硯不知何因從陽氏手中轉賣流失，從此不知去向。寶硯再次流失民間，至今音訊全無，甚是嘆息！

菊花石在中國產地較多，如湖南、湖北產由天青石礦物形成的菊花石、北京紅柱菊花石，廣西和貴州電氣石等等。這其中以湖南瀏陽縣永和鎮瀏陽河河底出產的最為有名。菊花石蘊含了堅毅、淡泊、純樸的品質。譚嗣同正是瀏陽人，酷愛收藏菊花石硯，還名其廬為“石菊影廬”。1898年戊戌變法失敗，大家都勸譚嗣同離開，而他卻將生死置之度外，以身殉國。這種精神，跟秋風不落、凌雪傲霜的高潔菊花又何其相似！臨刑之前，譚嗣同在監獄中留下“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的詩句，其光明磊落、豪放雄渾的氣魄，讓無數后來人為之動容。

筆者集錄了《譚瀏陽全集》中的菊花石硯銘錄（圖2，《譚瀏陽全集·第一冊》）供參考：

菊花石秋影硯銘

我思故園，西風振壑。

花氣微醒，秋心零落。

郭索郭索，墨聲如昨。

菊花石瘦夢硯銘

霜中影，迷離見。夢留痕，石一片。硯制極小，厚才分許，任石形之天然，無取雕琢，觚棱宛轉，不可名以方圓，色澤黯淡，有凋敝可憐之意，殘菊一，大如指，名之日：“瘦夢”。

菊花石瑤華硯銘

投我以瓊英，以丹以黃，以莫不平。

文質并茂，光潤次玉，名之日“瑤華”。

菊花石觀瀾硯銘

落英之泛泛，風行水上渙，文不在茲乎，才士也夫。墨池琢之甚光坦，馀任其蠛巖矗疊，然序次鱗鱗有波瀾奇趣，一花敷浮其上，名之日：“觀瀾”。

菊花石長秋硯銘

——為龍爪霖作

秋何長也，不隕故不黃也。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也。銘則譚而贈則王也，謂同縣王信余，厥家與石皆瀏陽也，以為是龍子之藏也。

菊花石硯銘

——為吳小珊作

謂其頑而又觚，謂其逸不隱而文以華。墨之墨之當其無。湯湯者瀏，日惟厥家。噫信余不余畀，而以媵于吳。硯為王信余所贈

菊花石硯銘

——為唐筠廬作

空花了無真實相，用造莂偈起眾信。

任公之研佛塵贈，兩君石交我作證。

戊戌政變后，梁啟超亡命日本，平日所收藏的書籍及自己的著作、文稿散失殆盡。對于散佚的書稿梁還不那么留戀，唯有一方菊花硯，卻時時讓他魂牽夢縈。此硯為維新志士、瀏陽人唐才常（字紱丞，后改佛塵）所贈。當時，梁應邀主講湖南長沙時務學堂，遂與唐定交。這時期，瀏陽人譚嗣同亦在時務學堂執教，是他為菊花石硯作了上述銘文。

2021年7月1日，正是中國共產黨百年華誕，筆者有感，對此書的硯銘寫了一篇短文加以點贊：

中日甲午戰爭后，舊中國積弱不振，正如譚嗣同在《菊花石秋影硯銘》中所寫：“我思故園，西風振壑?；馕⑿?，秋心零落。郭索郭索，墨聲如昨。”

舊中國如同被草繩縛住的螃蟹，在爬行中發出郭索郭索的聲音，前途依然是晦暗如盤，墨聲如昨。于是譚嗣同積極從事變法維新活動，嚴厲批判君主專制和封建倫理道德，成為資產階級改良派中的激進派。

偉大的革命先行者孫中山先生，雖然號召推翻了清朝政府，但也乏力于結束軍閥割據統一中國。所以在列強眼中，中國仍是一塊肥肉，誰都想要來咬一口。

1919年，中國作為戰勝國，參加了巴黎和會，但傳來的消息卻是，日本接收德國在中國的一切權益……由此從沉睡中蘇醒的雄獅發出了怒吼。

把睡獅喚醒的是中國共產黨。同心干，喚起民眾千百萬的也是中國共產黨。此怒吼響徹云霄：把貧窮落的舊中國變成小康之家園。無數先烈，前赴后繼，億萬人民，改天換地，使昔日積貧積弱的中國變成富強民主的新中國。

坐江山比打江山更難！但事實卻是：始終堅持以人民為本的中國共產黨，緊緊依靠人民，跨過一道又一道溝坎，取得一個又一個勝利， 迎來了自己的百年華誕！這就是最好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