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桂林
2021年7月5日。董干鎮。
我隨文山州文聯組織的“強邊固防”采訪團麻栗坡小分隊赴董干鎮采訪。
一陣風雨過后,蔚藍色的天空艷陽高照,董干格外清新起來,我也一掃從麻栗坡縣城出發時,一路雨霧綿綿所帶來的心緒郁悶。透過車窗,視野里的董干,夏日所帶來的躁動,讓邊關盡顯熱鬧氛圍,滿目蔥蘢,生機盎然,活力四射,并沒有因為“新型冠狀病毒”疫情暴發而變得寂寥!
我見到馬林村民委員會大弄村民小組的王聲和時,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油然而生,那種久別重逢一見如故的喜悅寫滿臉頰。我是第二次采訪王聲和了,思緒隨采訪話題的起伏回到第一次采他的情景,同樣是這屋檐落座的位置,那是2016年我參加縣政協組織編寫的《力量之源,勝利之本——麻栗坡縣支前參戰紀實》文史資料的采訪活動。
眼前,還是那間土木結構的老屋,幾十年了依然坐落在中越邊境的喀斯特地帶,經受住風雨雷電的侵蝕,烈日的暴曬,堅固如磐石。當然,所不同的是在脫貧攻堅戰役中,老屋經過一番修飾,變得更有文化韻味。
我在王聲和熱情洋溢招呼來人的笑聲里用苗話向他問候:“支奏,噶戎,波賈島沃?”(叔,你好,還記得我嗎?)他先是驚訝,繼而端詳,然后開懷大笑。
“哈哈——噶亞朵楊,鳥背麻栗坡嘛,拉宅繞!”(你是姓楊的小侄,家住麻栗坡嘛,家里坐)王聲和用苗話答道。
大家落座在屋檐下,我趕緊給王聲和遞過去一支煙。他笑著搖搖手,說:“你曉得我不會抽煙的”。我只好點燃煙自己抽起來,印象里的王聲和是中共黨員,長期擔任村干部和界務員。
鎮上陪同采訪的同志向王聲和說明來意,大家彼此寒暄“你是界務員,負責哪幾塊界碑?”采訪組領隊邊富斌拉開話題。
“我主要負責410號、411號、412號界碑。410號有3塊,1塊正碑2塊副碑。411號就多了,有7塊,有1正6副。412只有1塊。總的有11塊。”王聲和如數家珍。
“你從哪年開始管理界碑?”
“我是1983年開始擔任界務員的,是麻栗坡縣第一批組建的界務員”。
采訪話題在輕松愉快的氣氛里如同拉家常般侃侃而談。
“我叫王聲和,1945年6月28日出生,從1972年擔任生產隊長開始到如今一直都是村干部,現在叫村小組長,擔任民兵排長的時候是1978年。1979年參加支前作戰。1987年到老山支前參戰,任民兵騾馬連班長。
打仗那些年,我當時只有三十多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帶領民兵打起仗來干勁十足。我們這個民兵排,記得名字的有王汝才,他是機槍手,人還健在,已經有60多歲,身體很好。他當年扛機槍的時候,天天跟部隊在一起執行任務,參戰積極,現在享受參戰人員補助待遇。我們寨子當年參加民兵的人已經有好幾個離開人世,比如王天強,他當時是生產隊的統計員,支前參戰很積極,任何時候只要有任務,從不請假,從不耽誤。還有王聲云、王汝云雖然沒有多少文化,但服從命令,隨時配合部隊出去執行任務,無論任務多艱苦,環境多危險,他們從不怕苦受累,無怨無悔去完成任務。這些人還跟著我兩次上老山前線支前,第一次駐扎猛硐對面的高棚陣地,配屬35134部隊,駐三個月,我立三等功。第二次已經是戰爭后期,配屬部隊駐天保的船頭,駐四個月。”
思緒穿越時空,將我拉回現實,但王聲和的往事如同電影畫面,又仿佛發生在昨天,歷歷在目。
訪談熱烈進行著,主訪者仍然是邊富斌。
“你去過北京了沒有?”
“我只去過昆明。受表彰兩次,1986年去過一次,1991年去過一次。”
“這幾年邊界上的兩國邊民還有來往嗎?”
“沒有啦,疫情暴發以來,都沒有再往來,連馬崩街、馬林街都停趕了。中國和越南都控制很嚴,大家封鎖邊境了嘛。”
“這些年來,你感覺邊境有什么變化?”
“確實,邊境變化大了,比過去好得多啦,特別是巡邏路修得好。我們年紀大,雖然不會開車,但叫小年輕人開車把我們送到界邊,查看完界碑,又叫他們去接回來。我去看界碑如果不坐車,就從小路上去,很方便,路也近。”
“平時你們多長時間去巡邏一次界碑?”
“我們是不分時間的去,最少一個月去一次,有時候兩次三次都有。疫情暴發以來,隨時巡查。”
“界務員有沒有報酬?”
“我們一直都有報酬的,從2019年到2020年每個月給500元。”
“你自己一個人要走完11塊界碑,一天走得完嗎?”
“走得完,每塊界碑之間的距離,我都丈量過。”
“你是黨員嗎?哪年入黨?”
“我是,1986年入黨。”
“你最近一次去巡邏界碑是什么時候?”
“五天前,因為那天是七一建黨節,所以記得最清楚。”
……
大家瞬時沸騰起來。
我說道:“建黨一百周年那天又去巡查一次界碑,太有紀念意義了。幾十年如一日,忠于職守,無論是當年的支前參戰守土固邊,還是今天打贏新型冠狀病毒疫情防控的戰爭,你都做到一個普通少數民族黨員不忘初心,使命不變,忠心耿耿為新時期強邊固防盡心盡責,不容易啊!”
“我們祖國邊疆有你這樣愛國的普普通通人很多很多,為中國的好邊民點贊。”邊富斌又問道,“目前,你家里還有什么困難呢?”
“沒有啦,現在政策太好了,又外出打工呀,娃娃們長期出去打工,每個月都會給家里寄回幾千元的生活費,沒有什么困難,生活越來越好。”王聲和樂呵呵說道。
歡快的笑聲響徹苗寨,回蕩山間。
黃昏時,我們踏上返程,車子緩緩出村,車窗外車來人往,雞鳴狗吠,暮歸的牛鈴聲,牧童的吆喝聲與裊裊炊煙編織成一道晚霞里的邊關祥和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