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遂是中國同盟會元老、著名黨外人士,曾擔任過黃埔軍校代理校長。建國后曾任華東軍政委員會委員、司法部部長、政法委員會副會長等職。陳毅元帥與其交往頗深。近日,何遂之孫何迪撰文回憶了爺爺與陳毅元帥的交往。
“諍友”:陳老總的救命之恩
1950年初華東軍政委員會成立,這是中央人民政府在華東地區設立的介于中央和省之間的一級政權機關。作為無黨派民主人士代表,爺爺何遂被任命為華東軍政委員會司法部部長。地下黨員出身的父親(注:何遂之子何康)被任命為農林部副部長。父子同朝,都成為陳老總的部下。
爸爸很忙,常忙到徹夜不歸,睡在辦公室;而爺爺卻很閑,經他手的文件,常常是走走形式,對此,爺爺心里不舒服。但接連發生的兩件事則使他悲憤交加,再次觸發心肌梗塞,住進醫院。
第一件是1950年6月,他得知摯友吳石在臺灣遇難。吳石是爺爺的生死之交,1947年4月,由爺爺引見并和爸爸一起作陪,與中共上海局書記劉曉、劉長勝、張執一等會面,接受了中共領導,提供了大量極具價值的軍事情報,受到黨中央的重視。第二件則是他的摯友及親家、我的外公繆秋杰被任命為中央財政部參事后,在與舊鹽商接觸時,不慎泄露了政府調節鹽稅的消息,由此獲罪,要判監入獄。
爺爺重情義,覺得對不起朋友,也不想活了,不配合治療,并對前來探視的華東局統戰部部長陳同生大發脾氣,責備不該將吳石的關系轉給臺灣工委。
陳老總得知情況,親臨醫院,向爺爺說:“敘老(注:何遂字敘甫),盡管你不是共產黨員,但是我們黨的老朋友。我們把你當成老同志老干部一樣看待。共產黨剛剛坐上臺,工作難免有毛病,有意見只管提,不要那么大火氣。新中國未來光明得很,你也為此作了貢獻,還是要把身體搞好,多看上幾年嘛。”
陳老總看到病床桌頭上擺著老版本的《毛澤東選集》,為了打消爺爺心中怕得罪共產黨的顧慮,他說:“敘老也不必非看這些書,放寬心,畫你的畫,作你的詩。咱們還是詩友嘛。”陳老總的一番話,打開了爺爺的心結,配合治療,轉危為安。爺爺又多活了十六七年,陳老總有救命之恩。
“詩友”:與陳老總的文化交往
1950年3月,爺爺致信陳毅市長、潘漢年、盛丕華副市長,表示愿將1936年春在舊上海博物館中存放的私人文物藏品7330件捐獻,作為上海人民的公共文化財產。
陳老總接信后大為稱贊,認為這是爺爺對新上海的一份獻禮。即批示給市秘書長徐平羽,了解情況,擬定接受捐獻褒獎方案。經博物館楊寬館長、專家蔣大沂的查尋、鑒定,確認了幾經遷徙后的文物尚存6895件,并列了文物清單。市府據此,報請中央文化部頒發獎狀,并由陳毅市長、潘漢年、盛丕華副市長親筆署名致謝函。陳老總還單獨信函上海市教育局長戴伯韜,讓他親往何宅致謝。
受到陳老總的鼓勵,爺爺十分興奮,繼而又致函陳、潘、盛三位市長:“遂還曾在南京棲霞山創立中國藝典館置有房屋,并搜集有許多文物……仍然希望能同樣地貢獻給人民,并交上海市歷史博物館陳列。”
據考證,何遂是最早向新上海捐獻大批文物的藏家,在上海收藏界產生了很大反響,起了帶頭作用。繼之,劉晦之先生、顧公雄和沈同樾夫婦、潘達于女士等都紛紛向新上海捐獻了大批珍貴古籍、文物。他們與爺爺的名字都刻在了今天上海博物館的鳴謝墻上。
文物捐贈是公誼,論私交爺爺與陳老總常有詩文酬答,是詩友。1962年我從海南返回北京讀高中,住在爺爺家。爺爺曾將珍藏的陳老總七首《莫干好》詞的手稿給我看,有七張十行紙。這是病后爺爺在太湖大磯山華東干部療養院休養時收到的陳老總詩稿。
爺爺也曾將他手抄的《敘圃詩》手稿送請陳老總指教,陳老總返還時親筆寫信盛贊爺爺的作品富于愛國思想,并附一詩,詼諧而自謙地說,不過是“佛頭著糞”而已。爺爺把信和詩裱在《敘圃詩》長卷卷首,以表達對詩友的敬重。可惜這些珍貴的手稿都毀于“文革”。
(摘自《中國新聞周刊》 何迪/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