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露
樹葉透過縫隙,陽光正好的時候,公交車平穩地向我們駛來。
接手學校新媒體的工作后,我認真地考慮著第一次的團建
——如何能符合院新媒體社團的主題,既襯得上我們文學院的出身,又搭得上我們作為新興社團的新鮮和勇勁?
最終,我們在一個秋日的午后,選擇了“詩經里”。景點介紹中,它既有著傳統文學的文化底蘊,又有現代景點的簡潔干凈。與我們十分搭調。
文學院里總是女孩子多,大家的衣著風格各異,卻都張揚著青春的明媚笑臉。或深或淺的樹影下,映襯著秋季里將去不去的黃綠葉色甚是和諧,公交車久久不來,我和伙伴帶著這群比我們只小一兩歲的學妹占據著一整個公交站,后來又占據了一整輛823路公交,大家言笑晏晏,在聊一會兒該拍出什么樣的照片掛在學院的公眾號里。
公交車窗外公園和綠化帶的風景交錯著深淺的綠色,坐在后排的我聽見了學妹對這次剛開始的大學之旅、社團之旅的憧憬。恍惚之間,在另一個女孩子烏黑到腰的發際間掃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
公交車停在一片花海之前,我們該下車了。
午后的風不驕不躁,木面綴花的路標上雋著篆書“詩經里”三個字,映在一片依舊古樸的鳶尾花里極其和諧。女孩子們修長的脖頸上掛著“新媒體”的社團工作牌,指著未亮的街燈上“讓世界重回詩意”的標語熱烈交談著。
興高采烈的合照聲里,我在女孩子們留出的C位里瞟向黑色長發的女孩,她沉靜柔和的面孔微微笑著,日常款的漢服和眼下的布景極其搭調,既不過分拖沓也不突兀,就像是從《詩經》里走出的女孩子。
人比花嬌。
不會有人永遠年輕,但永遠有人正年輕著。
看到《詩經》中的《關雎》變成雕著一對關雎的石柱,隱匿在流觴曲水之間,煙霧繚繞的池邊靜得能聽到隱隱綽綽的水聲。書寫《詩經》名句的琉璃牌,依然盛放的草木香里有古箏的清雅聲音如水霧般裊裊不絕。我不再帶隊,要大家自行去體驗和拍攝,只是對學妹們說,注意安全。她們便急急切切地跑著笑著,說知道了姐姐,便迅速四散而去。
我和同伴相視一笑,安安靜靜地一同走過國風廣場里的沐手抄詩、簪花祈福體驗點,途經關雎廣場的禮樂和鳴、曲水流觴、月夜放燈體驗點,在鹿鳴食街的“南有嘉魚”處啞然失笑,又在小雅書社的文化創意店選了好看的明信片,最終是到了一片山坡上,那里有著綠草如茵,是絕佳的野餐之地。
躺在草坪上,我昏昏欲睡,酸澀的眼里是碧海般的藍天和潮汐般的白云,綠草在四周漫過看不到邊際,同伴說:“其實還很感慨,我們這三年過得很快。”一陣風來,我又嗅到了淡淡的香草味:“所以我現在看她們,總有一種在回望過去的自己的感覺。”
我沉睡而去,夢境里走入《詩經》。再醒來,天邊的晴空已經盡褪了。我們集合起來,再到公交站等車。
我實在沒想過,在詩經里公交站等車的那個日落時刻,竟然會成了我記憶中一道熠熠生輝的風景線。
“快看夕陽,很美!”
大家咔嚓咔嚓,在攝影機調低的亮度里,半壁天空已被落日赤與橙的顏色染紅,紅是血色浸染的紅,橙是橘子輝煌的橙,交織的粉是少女臉上紅暈的粉。公交站在東,詩經里還在西,于是我們就這樣目送著、目送著夕光像錦緞一樣落回了詩經里的小鎮里,風景雋永刻下,大家都不再說話。
我想,如果我的心里裝著一片天空,那么我想把所有的日出都送給年少的歡笑時刻,用帶著希望的、橘色燙金的光芒點綴尚未燃起的晴空。把所有日落都用在沉穩和日趨成熟的告別時刻,連同我所有的恣意驕傲。
第二日再以更絕然耀眼的姿態破空而出。
殘余幾分顏色時,公交車在路燈下向我們駛來,綠色車身,紅字的823。車窗回首,落日都投進了詩經里。回看前方,向著學校的方向。就像我們不會一直停留在原地,我們應該有坦蕩蕩的遠方。
(常朔摘自《西安晚報》2021年6月24日/圖 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