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實主義油畫的可持續生命力探析

胡冬一

（云南大學 昌新國際藝術學院，云南 昆明650000）

一、前言

經過一代代的傳承與創新、庚續與發展，近千年來世界油畫藝術涌現了眾多的“流派”和“主義”，但在這些“流派”和“主義”中，能夠被稱為“繪畫藝術之林的常青樹”當屬寫實主義油畫。自它從十五世紀正式出現，時至今日長達600多年的時間里，雖然經歷過起起伏伏，但屹立不倒、長久不衰、歷久彌新。當前有不少學者都在探究為什么寫實主義油畫能夠經久不衰，可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筆者作為寫實主義油畫的忠實踐行者，通過近幾年的學習和粗淺研究，認為寫實主義油畫之所以具有非凡的適應性和生命力，關鍵就在于其深厚的底蘊、完備的體系、豐富的表達。

二、寫實主義油畫傳承了藝術表達的綜合“基因”

寫實主義油畫，顧名思義，就是用油彩繪畫的技巧本真地還再現所描繪物象的原有面貌。之所講寫實主義油畫具有可持續的生命力，我認為主要傳承了藝術表達的綜合“基因”，主要體現在三大元素，即：精美不褪的色彩、精準造型的具象、精妙入微的技法。

（一）傳承了最為理想的油脂繪畫媒介

寫實主義油畫的第一要素是油畫，沒有油彩就沒有寫實的基礎，所以有學者講，寫實油畫是伴隨著油畫產生而產生的最早的油畫藝術表現形式。油畫，顧名思義，即以油為媒介調制顏料的繪畫。學術界普遍認為，油畫作為獨立的畫種至今不過500年歷史。最早的油畫源自于15世紀以前的蠟畫、蛋彩畫。14世紀以前的歐洲，人們把蠟和動物的膠質混合，調成不同的顏色作畫，因為蠟必須要加火才能溶解，所以蠟畫繪畫技術又稱“熾熱畫法”，這種技法因為流程復雜、作品難以保存，后被逐漸淘汰，但其基礎理念、造型、色彩等對于油畫的產生具有基礎意義。實際上，人們很早就開始嘗試用油調和染料作畫，現存的最早的記載可以追溯到公元8世紀的“盧卡抄本”，是用樹脂油調和顏料作畫。到了12世紀，僧侶西奧費爾·魯濟羅斯在論文《多樣化的藝術形式》中，進一步介紹了亞麻油和阿拉伯樹脂油的使用方法。據史料記載，當時的德國科隆畫派已經開始有人使用油性顏料，后來公認的油畫發明者之一的胡伯特·凡·愛克就曾去科隆學畫。直到15世紀前后的尼德蘭畫家凡·愛克兄弟成功地掌握了理想的繪畫用油，即找到了一種包括做底在內的相對完備的作畫的方法，創作了今天定義的油畫。所以，有專家認為他們最大的功績是在油脂中加入了天然樹脂，使運筆流暢、干燥時間適中。

（二）傳承了科學嚴謹的造型具象方法

“寫實”的美在何處，在于它的基礎是真實。素描中被稱為體積和空間，體積也可以稱為三維空間，在畫畫時經常提到把背景虛進去，把邊緣線處理好，意思就是畫中所有物體的邊線和背景做到渾然一體，畫面有立體感，空間感。在古代，由于沒有高科技的成象技術，人們對自我和他物的關照和關懷，主要寄托于繪畫的技術，特別是對人物的繪畫，力求于準確精美地表達和再現，使得油畫的出現從一開始就更加偏重于寫實，通俗的講，寫實油畫應該兼具“畫像”的功能。所以寫實主義油畫堅持了以素描為基礎，將透視法、光影學、色彩學、人體解剖學等運用于創作中，來充分體現空間感、立體感和層次感。這種創作技法創造了一大批經久衰的經典巨作，而且以人物肖像居多，比如《蒙娜麗莎》、《圣母瑪利亞》、《沉睡的維納斯》等，不勝枚舉。

（三）傳承了豐富多樣的用具技法

寫實主義油畫，除了注重色彩和造型外，其豐富多樣的繪畫工具及用具技法也是一大特點。可以說，是在各類繪畫藝術中運用工具最多的一門藝術，在油畫中，寫實主義油畫與抽象主義油畫相比，創作過程最復雜、運用工具的方法最多，繪畫藝術中，寫實主義油畫比中國畫運用工具更多，中國畫，除工筆畫創作注重色彩、相對復雜外，寫意畫基本就是毛筆在宣紙上作畫即可。而寫實主義油畫除了要用鉛筆打底，還各種大小不一的畫筆、調色刀、畫刀、刮刀及輔助性刀具，在畫法上有“掃、跺、刮、平抹、干筆”等方法。正是因為有各種工具和技法，才使得寫實主義油畫得以完整精準地表達各種具象，把各種細微的東西反映出來。概括來說，寫實主義油畫具備了型的精準、神的刻畫和色的持久的綜合元素。

三、寫實主義油畫在藝術傳承中具有“教科書”的意義

寫實主義油畫一直以來傳達了人文主義思想。在14世紀的意大利，率先展開了反對封建的文化運動，核心思想上是從以“神”為中心轉向到以“人”為中心，主張人們生活的目的是追求生活中的幸福，反對神學思想，人才是人類生活的主導者和創造者。文藝復興期間有大量的藝術家采用寫實的技巧來傳達人文精神。17世紀的古典主義繪畫，和文藝復興一樣都以古希臘和古羅馬的藝術風格為原型，強調理性而輕視情感表達，重視素描和畫面的色調，對畫面中人物造型和線條表達十分嚴謹。對后來的學院派繪畫教學發展奠定了基礎。寫實主義油畫之所以成為世界油畫的重要組成部分，甚至可以說是主體和核心，經過古典主義和新古典主義的形成和發展過程中，形成一種系統的理論并作為教學的基本方法。所以，不管抽象主義、現實主義、表現主義、構成主義、立體主義，以致于后來出現的超現實主義、未來主義，包括由寫實主義衍生的新寫實主義和超級寫實主義、等等，這些前衛藝術的各個藝術流派，可以說都是在寫實主義技術的基礎上派生出來的，都要以寫實為基本功底，如果畫家不會寫實，可能油畫的什么風格都把握不了，在藝術理念和觀念上的創新。也正是因為科學系統的理論體系和完善的學院式教育方式，才培養出一批又一批創作人才，才演變了一個又一個創作流派，在我國陳逸飛、靳尚誼、艾軒、楊飛云、王沂東、陳衍寧、冷軍等都是寫實主義油畫的代表人物。可以說，寫實主義是創作之源、流派之母。古典寫實油畫自15世紀創立，到17世紀逐步形成系統的理論體系，其素描、造型等普遍被歐洲國家美術學院作為教學大綱和教學課程，后來已成為美院教學油畫專業的主要和必修課程。從現實來看，我國繪畫藝術教育在高考美術類招生中，也基本以素描和造型作為考核的重點內容，有些重點美術學院在校考中甚至把油畫創作為考試內容。

筆者在校學習期間，導師在教我們油畫創作技法時，都強調的是寫實的造型和技法，只有系統地學習和運用寫實的技術，才能從中得到油畫創作的真諦、體會油畫創作的艱辛，油畫并不是三言兩語、三筆五筆就能形成的，需要堅實的基本功。2020年10月，筆者有幸跟隨我國著名油畫家王勝利導師在云南大理寫生一個多月，在寫實油畫創作上享受了教科書班的學習。王勝利教授秉承寫實油畫的精髓，長期勤勤懇懇地探索與凝練，逐漸發展出一種洗練與樸實相結合的寫實風格，創造一批反映民族風格的優秀寫實油畫作品。深刻表達了白族風土人情，堪稱當代寫實油畫教學式創作的典范案例。這也讓我深刻體會到，寫實是一種基本的繪畫手段，我們所有創作的創新創造都要建立在這個基礎上，否則就是空中樓閣。

圖1 拉斐爾《草地上的圣母》木板油畫1506-1507年113×88.5cm

圖2 提香《酒神祭》布面油畫1523-1524年175cm×193cm

四、寫實主義油畫在受眾群體中具有“三高”的特點

（一）具有“高顏質”，人們都喜愛看

寫實油畫是具象油畫的一種形式，具象藝術是相對于抽象藝術的概念，主要有寫實主義、印象派主義、后印象派主義、表現主義繪畫，可以說寫實主義是藝術家面對人與自然的真實再現，繪畫者試圖縮小畫布上所要表達的物象和他們視覺中現實生活物象的差距，表達出與實體相似或相近的藝術形象。所以，寫實油畫其實就是情節性繪畫，一般都以人物、實物、以及以人物、實物為主體、具有歷史故事情節、反映現實生產生活的場景來再現原形，畫家們通過關注當時重大的事件，生活場景，或者是對幸福生活的向往，這些都是畫家創作時的靈感來源，而往往這些畫作中要么人物特別逼真、要么刻畫特別生動、要么場景大氣磅礴，非常受人們喜愛。

比如，靳尚誼先生臨摹維米爾最重要的代表作《戴珍珠耳環的少女》、冷軍的《蒙娜麗莎——關于微笑的設計》、楊飛云的《大唐遺韻》、何紅舟和黃發祥聯合完成的黨史題材油畫《啟航》，都是精品中的精品，特別是超寫實主義油畫，以幾近與照片一樣的極致創作，非常受到人們的喜愛。

圖3 劉小東《邊界河》布面油畫2019年2500cm×300cm

圖4 劉小東《湯姆，他的家人和他的朋友》布面油畫250cm×300cm 2020年

（二）具有“高受眾”，人們都愿意學

寫實油畫從它的誕生到發展，雖然幾經沉浮，但一直處于世界繪畫藝術的中心，雖然出現過這樣的“主義”、那樣的“流派”，但熱衷于寫實主義流派的仍然居多，而且精典作品也是最多的，即便在我國以中國畫、寫意畫為主的環境下，研習寫實主義油畫的仍不在少數。寫實油畫自創立以來，從15世紀到現在，一直作為世界繪畫的主流，主導和引領著油畫藝術的發展。20世紀，從北京寫實畫派的成立，集中了艾軒、王沂東、陳逸飛等一大批寫實油畫創作精英，一代一代的傳承，以致于目前形成了較為龐大的寫實油畫家隊伍，目前我們無法統計國內學習和創作寫實油畫的人數，但從藝術教育方面看，這支隊伍仍然在不斷增加，絲毫沒有減少的趨向，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三）具有“高價值”，人們都愿意買

從實際情況看，目前市場一些寫實油畫價格確實虛高，有的甚至高的離譜。而從市場的規律看，有需求就有價值。寫實油畫雖然與其它繪畫藝術，沒有高下之分，但它與有些寫意藝術不同，具有廣泛的受眾性，因為它的真實、樸實、純粹，對于不是搞藝術的人也看得懂，既有“陽春白雪”的高雅，也符合“下里巴人”的口味，沒有“曲高和寡”之弊。除了有人天價買冷軍的照相式超級寫實油畫，在普通群眾中，大都愿花幾千、甚至幾萬，買那些人物的、風景的寫實畫作，這是人們審美意趣大眾化和市場化決定的。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油畫家結合了西方思想和中國的傳統文化，逐漸形成了中國新寫實主義油畫。油畫家們的思想在變，風格在變，表達的情感在變，但寫實主義的原則沒有變。到現在很多藝術評論家在討論寫實和抽象的矛盾，它們是相互獨立又相互統一的，抽象的繪畫是從寫實繪畫中提煉出來的。

油畫作品《小朋友們，快來！》是筆者在大理沙溪古鎮采風時創作的一幅作品。畫面采用的是具象寫實的表現手法，以木馬的形象作為主體，古樸的古鎮，畫面中的暖色透露出祥和的氛圍。木馬靜置在一戶院子前，仿佛是在等待小朋友的到來。作品不僅隱隱地體現出了大理白族人民悠然自得的生活狀態，也用寫實的語言圖式展現了人們對物質文化生活更高的追求，我們所處的時代是物質文化飛速發展的時代，人們的休閑觀也在與時俱進。

圖5 胡冬一《小朋友們，快來！》布面油畫2020年120×90cm

五、結語

綜上所述，從三個方面初步分析了寫實油畫的傳承價值、教學價值、審美價值、市場價值，以求實的態度把握寫實油畫的發展規律和特點，更好地傳承寫實油畫，堅守寫實油畫陣地，并結合我國實際和民族特點，以開放包容的態度做好洋為中用、古為今用、今為今用的，為寫實主義油畫在不斷傳承和發展、迸發新的生機與活力，創新創造無愧于時代的精品力作而助力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