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特特

1985年,我6歲。
一個夏日午后,我爸給我講項羽的故事。說到項羽打了敗仗,將烏騅馬托付給劃船來救他的老翁,而后,項羽在江邊拔劍自刎,烏騅馬已經在江心,但還是長嘶一聲,躍入烏江殉主。
我哭了。等我哭完,我爸問:“這個故事好嗎?”我點頭:“好。”
我爸又問:“這個故事是一個叫司馬遷的人寫的,你以后想不想做一個寫故事讓人哭、讓人笑的人?”我再點頭:“想。”我爸說:“那你要努力啊,這種職業叫作家。”
所以,在我6歲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理想是當作家。
1993年,中考結束。偏科嚴重的我,數理化加在一起,只有119分,而我的同桌,光數學一門就考了118分。
拿著那張窄窄的分數條回家,我以為爸爸會罵我。誰知道,我爸盯著它看了一會兒,拉我坐下。他說:“如果你不能門門課都拿第一名,那就在喜歡的事兒上做到第一名。比如,你會寫文章,那就把文章寫好也行,你以后就靠它吃飯。”
“把文章寫好又能做什么呢?”我疑惑。
“起碼能進廠里宣傳科吧。”在千人大廠工作一輩子的爸爸為我指了條路。
從此,我相信,即便我啥都不會,但只要有一樣最擅長的事兒,也能養活自己。
2001年,我大學畢業,很快,去另一個城市發展的男朋友提出分手。事發突然,那段時間,我徹夜難眠,以淚洗面。一天清晨,我皺著眉、苦著臉,問爸爸:“我以后是不是不會再遇到更好的人了?”我爸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滿是詫異。他用極肯定的語氣否定我的問題:“怎么會?!”
瞬間,我也覺得,嗨,天涯何處無芳草。那真的是笑談。
2012年,我剛生孩子,家庭矛盾不斷。我哭著給爸爸打電話,喋喋不休,車轱轆話來回轉。我爸在電話那頭,等我說夠了,安慰我:“你要是真過不下去了,想離婚,我和你媽就去北京給你帶孩子,你照常工作,別怕!”
我忽然就笑了,有了這句話,我就有了底氣,事情還沒那么壞,冷靜下來,生活照常繼續。
曾有熟人跟我開玩笑:“你為什么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自信?”
的確,即便兜里只有十塊錢,我都不會自卑;即便被攻擊得一無是處,我還會想,我起碼還有什么是不錯的。而這一切,都只有一個原因——
我有幫我兜底的人,那個人是我的父親。
(三秋葉摘自“ONE·一個”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