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星海
我把對于祖國的那些感觸用音樂寫下來,像我把生活中的痛楚用音樂寫下來一樣。我漸漸把不顧內容的技巧(這是“學院派”藝術至上的特點),用來描寫、訴說痛苦的人生、被壓迫的祖國,我不管這高尚不高尚。在初到法國的時候,我有藝術家的所謂“慎重”,一個創作要花一年的工夫完成,或者一年寫一個東西,像小提琴及鋼琴合奏的《索拿大》,我就花了八個月的工夫。但以后,就不是這樣了。我寫自以為比較成功的作品《風》的時候,真是被生活逼迫得走投無路的時候。我住在一間七層樓上的破小房子里,這間房子的門窗都壞了,巴黎的天氣本來比中國南方冷,那年冬天的那夜又刮大風,我沒有棉被,覺也睡不成,只得點燈寫作,哪知風猛烈吹進,煤油燈(我安不起電燈)吹滅了又吹滅。我傷心極了,我打著戰,聽寒風打著墻壁,穿過門窗,猛烈嘶吼,我的心也跟著猛烈撼動。一切人生的苦、辣、辛、酸、不幸,都洶涌起來。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于是借風述懷,寫成了這個作品。以后,我又把對祖國的思念寫成《游子吟》《中國古詩》和其他的作品。
(節選自《留學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