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為研究人類衰老探路

貝莫亭

雄心勃勃的“寵物狗衰老項目”

2020年1月，美國科學家們開始了一項雄心勃勃的醫學實驗。他們從10萬名申請者中——有年輕的、有年老的、有城市的、有農村的、有胖的、有瘦的、有黑的、有白的、有棕色的——篩選出1萬名，然后花數年時間研究他們健康的各個方面，包括為什么他們中的一些老得慢，以及藥物能否延緩他們的衰老。

在試驗期間，受試者將被帶出去散步。他們會追球，互相聞屁股，對著燈柱撒尿……這一切不是實驗設計者要求他們做的，而是因為實驗對象是我們的親密伙伴——寵物狗。

這是美國華盛頓大學開展的“寵物狗衰老項目”。這是人類迄今最大規模的動物試驗。這個項目將會告訴我們很多關于狗衰老的知識，但真正目的是了解我們自己是怎么衰老的，以及如何延緩衰老。

在招募到1萬只狗之后，研究人員將對它們進行基因組測序，對其中的1000只狗還將進行其他幾項檢查：表觀遺傳標記（附著在DNA上，能改變基因活性，甚至能起到基因開關作用的化學物質）;生活在狗的腸道內的微生物群;以及它們身體代謝產生的一些重要分子。以上這些都被認為會影響衰老過程，但如何影響的，目前還不清楚。

這一切完成之后，研究人員將對所有這1萬只狗的余生進行跟蹤，定期對主人進行問卷調查和派獸醫檢查。

為什么是狗？

用動物來研究人類疾病的做法并不新鮮。現代醫學的大廈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動物實驗的基礎上的。譬如，實驗室里經常讓小鼠患上人類的某種疾病，然后測試各種藥物的療效。但是，這些實驗雖然很有用，但作用也很有限。小鼠和我們之間畢竟差距太大，在小鼠身上試驗成功的藥物，在我們身上并不一定靈驗，依然可能有一定的風險。

狗的塊頭跟人類接近，因此采用狗做實驗，可以在小鼠試驗和人體試驗之間搭建一座橋梁。此外，很多人愛狗心切，會非常樂意自家生病的狗接受試驗性治療。治療人類淋巴瘤的藥物伊布替尼就是先在寵物狗身上進行測試，然后又在人身上試驗，最后才被批準面市的。

“寵物狗衰老項目”將把狗作為實驗動物的想法提高到了新的水平。除了測試一種特定的藥物外，它還將研究衰老過程的方方面面。

事實證明，狗是研究衰老的一種極佳動物。它們的衰老方式與人類相似，與年齡相關的人類的各種疾病和功能衰退，基本上都會在寵物狗身上出現。寵物狗還與我們共享家園，生活在相同的環境——而環境是決定健康的一個重要因素。在發達國家，寵物狗還擁有一個僅次于人類的醫療保健系統，獸醫通常會保留詳細的醫療記錄。

此外，寵物狗不僅大小、外形、毛發顏色和行為，而且它們所得的疾病，都具有豐富的多樣性：有些品種易得心臟病，但從未得過癌癥;有些品種易得癌癥，但從未得過心臟病;有長壽的品種，也有短命的品種。所有這些多樣性為我們創造了一個巨大的研究衰老的機會。

最后，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狗的壽命在10-15年之間，比人類要短得多。與人類相比，狗衰老的過程大大縮短了。這意味著，在同樣長的一段時間里，狗的衰老更為明顯，研究起來也更為方便。

同為寵物，貓就不具備狗的許多優勢。譬如，貓的品種沒有寵物狗多，貓的壽命也比狗長。

這一切，讓寵物狗成了研究衰老的首選動物。

參與“寵物狗衰老項目”的科學家將定期檢查參加試驗的狗的身體

試驗抗衰老藥物

從人類的角度看，“寵物狗衰老項目”最激動人心的部分也許是一個名為TRIAD的小型實驗。該試驗將在500只狗身上測試雷帕霉素的效果。

雷帕霉素最早是作為器官移植的藥物被開發的，但后來，小劑量的雷帕霉素被證明能夠延長動物的壽命。這種藥物目前是人類最有希望的抗衰老藥物之一。

研究小組將招募7歲或以上的健康中年狗，給其中一半的狗注射小劑量雷帕霉素，每周三次，為期三年;其余的狗將被給予安慰劑。然后將對這些狗進行長達10年的跟蹤，看看是否對其壽命發生影響。從理論上來說，狗的壽命的任何變化在停藥后三年內就能觀察得到。

狗的壽命能延長多少目前還不得而知，但雷帕霉素對小鼠的壽命影響很大，這已是不爭的事實。在一個實驗中，研究人員給一群20個月大的小鼠（小鼠的這個年齡，在狗中相當于7歲的狗，在人類中相當于60歲的人）連續三個月注射小劑量雷帕霉素，然后停止用藥。注射安慰劑的小鼠活到了標準壽命，平均約為30個月。但注射小劑量雷帕霉素的小鼠壽命明顯延長，平均多活了2個月——這在小鼠的生命中已經是很長的時間了。壽命最長的活到了44個月，在人類中，大約相當于140歲。

20個月大的小鼠平均多活2個月的效果，推算到狗身上，相當于7歲的狗增加了3-4年的預期壽命;推算到人類身上，相當于一個60歲的人，增加了大約20年的預期壽命。

你可能會想，那我們還在等什么呢，趕快注射雷帕霉素吧。但是，一種藥物要想用到人身上，必須通過很多道臨床試驗。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想象一下，要想在人類身上重復小鼠的實驗，你將不得不招募一批60歲的人，給其中一半的人注射雷帕霉素9年，然后等待足夠長的時間，看看它是否有效。你可能要為此等上幾十年。所以，在人身上做臨床試驗是不可行的。這就是需要狗的地方。在狗身上一切都發生得更快，我們可以在短短幾年內就能了解到很多東西。

“不老藥”初步顯效

這不是首次給狗注射雷帕霉素。事實上，在此之前科學家已經完成了一項涉及24只中年狗的小規模研究。在注射雷帕霉素或安慰劑10周后，這些狗接受身體檢查。

該試驗規模不大，時間也不夠長，沒有觀察到壽命的明顯延長，但確實表明注射雷帕霉素的狗有一些健康指標有了改善。譬如，狗的左心室功能有了改善。左心室是心臟中將血液輸送到全身的腔室，隨著狗（和人類）年齡的增長，左心室的功能會衰弱。此外，一些參加試驗的狗的主人說，他們的寵物更有感情了，這表明狗的認知功能有了改善。

如果TRIAD的試驗成功，這將推動雷帕霉素被正式批準作為人類抗衰老藥物。即使失敗了，TRIAD也將為未來的抗衰老試驗鋪平道路。

用狗研究衰老，除了“寵物狗衰老項目”，目前還有其他一些項目正在運行中。例如，丹麥哥本哈根大學動物醫院的一個團隊正在用寵物狗來研究與年齡有關的認知能力下降。老狗可能會得一種被稱為“犬類認知功能障礙”的癡呆癥，這種病的癥狀與人類的老年癡呆癥極為相似。研究這種疾病，使狗和人類都能從中受益。

拓展閱讀

? ? ? ? ? ? ? ?狗有“狗聰明”嗎？

我們經常聽人夸自家的狗如何聰明。有一種看法，認為狗的獨特性在于它們能夠讀懂人類的手勢。

為這種看法提供佐證的是這樣一個實驗：在兩個倒扣的杯子中，其中一個藏有食物，但狗不知道藏食物的杯子是哪一個。然后，一個人指著裝有食物的杯子，狗就跟著他的手勢去找，終于找到了食物。

很簡單，是嗎？然而，實驗表明，其他動物，甚至黑猩猩，都做不到。它們讀不懂人的手勢！

然而，隨著研究的深入，這一觀點開始動搖。能讀懂人的手勢并不是狗的獨特之處。事實上，與人長期生活在一起并完全依賴人滿足其所有需求的動物，譬如由人飼養的馬、山羊、海豚和從小家養的狼，甚至蝙蝠，都對人的一舉一動敏感，都能讀懂人的手勢。前面的實驗中，它們之所以失敗，是因為它們跟做手勢者不熟悉的緣故。

不過，雖然家養的狼也能做到這一點，并不意味著狗就沒有特別之處。

有一項測試動物交際能力的辦法是這樣的：你讓人坐在一把椅子上，在椅子周圍劃出一個半徑為1米的圓圈，然后測量在2分鐘內，動物選擇在圓圈內度過的時間。

如果你在家里對你的狗做這個測試，假設你和狗事先已經分開了一小段時間，你會發現大多數狗2分鐘內全部呆在圈內。對于家養的狼，即使椅子上坐著的是它們自小認作父母的主人，而且同樣已經分開了一小段時間，它們在圈內也呆不到40秒。

這說明狗的交際能力確實要優于狼，哪怕狼自小與人類生活在一起。

這種交際能力的差異源于基因。狗的染色體中有幾個特殊的基因，在人類中，它們與威廉姆斯綜合癥（一種遺傳疾病，患者長著一副小精靈似的面孔，但有輕度的智力障礙，性格外向，喜歡社交）有關。這種綜合癥有許多影響，其中之一是喜歡群居。狼身上就沒有這些基因。

自小家養的狼也能讀得懂主人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