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雁

今天起了個早,騎車去趕縣城的公共汽車。到達縣城時已是七點二十。到赴會的地點行政中心還很遠,報到時間是七點半,不管怎么樣,都不能準時了。
我選擇了黃包車。車夫是一個六十上下的老者。頭發全白,瘦小的身材,佝僂著背。車子破舊不堪,搖搖晃晃。他吃力地騎著。
這是我平生第一次乘坐黃包車。以往我喜歡徒步,一是為了省錢,二是出于鍛煉。但今天我破例,也有一個目的:感受一下乘坐黃包車的滋味。老車夫瘦弱而堅毅的背影,費力而艱難前行的樣子,蒼白而凌亂的頭發,讓我感動、感懷和感傷。為生活而奔波、打拼,他的汗水奉獻在我優游自在的享受里,我沒有心安理得,只有惶恐和羞慚,同時還不乏同情和悲憫。然而,老人卻一邊騎著,一邊樂呵呵的,時不時還哼唱幾句曲子。我問他為何要干這一行,他告訴我他在一家工廠,已經退休。閑著沒事出來拉拉車,掙點兒小錢貼補家用。我又問他為什么不把車子整整或者換輛新的,他說因為“六城同創”城管馬上就不許他們這些人在街頭拉車了,就這幾天偷偷弄一點兒煙錢。花錢置辦車子將來用不上犯不著。再說,它還能騎呢。我再問他累不累,他樂呵呵地笑道:誰不累?但我習慣了,也不覺得什么了。騎行是鍛煉,還能賺些錢,有什么不好?
我告訴他目的地在行政中心,問他咋走,他說認識。結果把我拉到了政務中心。我說錯了,他說不會錯,還用手指指向大門:“喏,如東縣政務中心。”那意思是錯不了。我沒跟他多理論,下車詢問門衛,門衛告知我行政中心不在這兒,在縣委(我也知道,因為我去過一兩回)。不過,我問的目的是讓他知道他搞錯了。行政中心距離這兒其實已不遠,能望到了。他繼續送我,但嘴里還念念有詞:“你別弄錯。要是我這回送錯了,你可別怨我,是你自己堅持的。”我說:“肯定不會錯的,我去年才剛去過的,有印象。”
他把我送到行政中心門口,我給他車錢,他說別急,他讓我先去問一下門崗是不是這兒,不要搞錯。我說不會錯的,把車費塞到他手里,但也還是尊重他的意見,去向門房打聽了一下。回過頭,看到他還坐在車上沒走,我向他揮揮手,放心走吧,就是這兒。他這才掉轉車頭蹬蹬蹬地走了。
我的眼淚差點兒下來了,為他的純樸,更為他的善良。其實,也許像他這個年紀的人,由于時代和家庭的原因,識字可能不多,對于“政務”和“行政”這兩個概念不太清楚,就是我這樣的自以為喝過不少墨水的,也不見得對這兩個詞有多明白。就一字之差。所以,他一開始跑錯了,不是他的錯,甚至是我的錯,我直接告訴他送我到縣委大院(縣政府)也許就不會有此插曲了。可我卻偏偏跟他玩兒了一把時尚,把目的地說成——行政中心。能怪他嗎?“政務中心”與“行政中心”到底有何區別?這不是“自欺欺人”嘛。
然而,他卻很不放心,生怕我弄錯了誤了我的事。其誠懇,讓我羞愧,催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