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荷蘭,Covid-19疫苗接種率已經達到45%了。專家估計,到9月,荷蘭接種人數將有望增加到85%。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盡管疫苗施打效率如此之高,染疫人數卻不減反增。
觀察家批評,造成防疫破口的,是長期以來荷蘭民眾在個人衛生方面過于粗枝大葉的態度。
根據調查,只有50%的荷蘭人會在上完廁所后使用肥皂水洗手。
荷蘭衛生部長也曾抱怨,在疫情期間,只有48%的荷蘭人聽取了更頻繁地洗手的建議。
即使面臨生死關頭,荷蘭人仍然很難洗手。要是老祖宗泉下有知,一定會氣炸吧。
要知道,中世紀的荷蘭人可是以“過度”潔癖的美名享譽全歐的。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荷蘭清潔文化的發起者,并不是任何王公貴族或城市顯要,而是一幫成天在牛棚忙進忙出的奶農及其妻小。
本文將為您介紹:
“過份清潔”的中世紀荷蘭人
中世紀乳業與荷蘭潔癖文化的關聯
荷蘭清潔文化的特殊性
大家都很熟悉的荷蘭人文主義者Erasmus(1469年~1536年)曾經很驕傲地向他的外國朋友表示:
“荷蘭人的整潔和優雅,放眼歐洲,無人能及。”
這可不是一位愛國者的自吹自擂。愛干凈,有時甚至愛到讓人尷尬的程度,正是荷蘭人在他者眼中一個相當醒目的文化標志。
1517年,一位意大利紅衣主教有點無奈地提到,如果他們沒有在進屋前“擦腳,并換上拖鞋”,他們就進不了私人住宅。
1567年,西班牙查理五世在與大臣開會時曾盛贊荷蘭“秩序整潔無所不在。”
1550年,一位德國旅行家在他的游記中嘲笑荷蘭人對清潔的狂熱,“全國一半的婦女每天都在不停地洗衣服。”
有趣的是,許多證據表明,荷蘭的清潔文化與農村家庭乳業的發展息息相關。
外國游客被明確告知,想要親眼目底荷蘭清潔文化的極致,他們絕不能錯過素有“荷蘭衛生圣殿”美名的Zaandam、Waterland等北方農村。
在那里,牛棚和屠宰場一塵不染,農民每天都幫牛只洗澡,甚至剪掉牛尾以防止牛只弄臟自己。
當時已經有人注意到,荷蘭乳制品之所以好過德國和英國,是因為當地農民很早就發現衛生條件與產品質量的直接聯系。
在缺乏冷凍設備的中世紀荷蘭,農民為了防止牛乳變質付出了極大的努力。
他們反復將牛乳轉移到不同的木桶中,以防止細菌入侵。
他們的妻子、兒女和仆人也被教育要保持牛棚整潔、必須實時處理牛只的排泄物,在擠奶、攪拌和揉制凝乳之前也一定要洗手。
1664年,學者馬丁·舒克描述了荷蘭制作黃油的方法。他寫道,婦女在攪動黃油之前,一定會用冷水徹底清潔攪拌用的木勺和木桶。
當黃油從桶中取出時,會被立刻轉移到干凈的木盆中。
婦女會確保孩子和仆人在揉捏黃油前有好好洗凈他們的雙手。
一旦她們意識到單憑洗手不能徹底清除細菌時,她們就會毫不遲疑地采取更進一步的消毒措施。
她們將器具埋進燃燒稻草或豆莢的火里加熱,有時,她們也用燃燒泥炭的爐子來幫助消毒。
舒克在書中明確提到了不良的衛生狀況對黃油生產的不利影響。
對于以乳牛養殖為生的農民家庭而言,這些知識是非常重要的。
保持牛棚的整潔和提高生產設備的潔凈度,都是為了維持牛乳的干凈,降低它在加工過程中被污染的風險。
1570年,一位生于農民家庭的學者Conrad Heresbach指出,以新鮮、純凈的牛乳制作而成的奶酪不易變質,可以保存更長的時間,有益于農民參與長距離市場。
為遠方市場生產黃油和奶酪所帶來利益,誘使農民提高農場的衛生條件。在荷蘭,乳業是農村是最受歡迎的家庭副業。
我們都知道,荷蘭是一個低于海平面的國家。
其可耕地多半沉在水里,極不利于種植糧食。
因此,除了種地以外,荷蘭農民最起碼都得再做一兩個副業才能養活他的家庭。
乳業之所以廣受歡迎,是因為乳牛養殖對土地幾乎沒有要求,其勞動密集的特點還能使家中多余勞動力得到有效利用。只需要一兩只牛,就有足夠的黃油在市場上出售。
此外,相較于捕魚、燒灰、燒磚、造船、挖泥炭等其他副業,乳業不需要農民到離家很遠的地方工作,這給了農民安全感,因為他們可以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
就這樣,荷蘭乳業迅速發展了起來。在15世紀,荷蘭乳品已經主導了法蘭德斯、諾曼底等南方市場。
到了16世紀初,業務已經拓展到了北方的丹麥和瑞典。
這些乳品多半是在炎熱的夏季運輸的,這意味著農民必須對衛生狀況投入極大的關注,否則他們的產品很容易在裝船之前就腐敗了。
17世紀,荷蘭奶酪被帶到東南亞的班達群島與爪哇商人交易奴隸和大米一一該產品在交到亞洲買家手中以前,已經在船上存放了兩年之久。
由此可見,荷蘭乳業在殺菌方面已經發展到多么高的技術水平。
光是提高衛生條件還不夠,許多農民也開始著手改變農場布局。
比如,他們將牛棚與奶酪作坊分開,并專門建造了朝北的乳窖,以確保低溫儲存。
事實上,只要財力許可,農民就會升級他們的乳窖。
他們以磚拱形屋頂取代木質天花板、將陶制或木制工具汰換成金屬器皿。
顯然,乳品貿易確實使農民獲利不菲,因為蓋石窖和購入金屬制設備都是一筆相當大的開支。
從個人、到工具、再到作坊的勞動環境,高規格的衛生管理因而成為乳業的工作倫理。荷蘭農民清楚知道,如果不這么做,他們的牛乳將會變質,他們的產品就不能在市場上賣到好價錢。
反之,如果乳品的利潤不高,農民就會以非常邋遢的方式管理他的產品。他們會在自己黑煙繚繞、骯臟不堪的廚房制作黃油和奶酪,根本不會想到要另外再建立一個作坊從事這項活動。
現代經濟學之父亞當斯密認為,這就是蘇格蘭乳業落后于荷蘭的關鍵所在。
他認為,關稅和其他政治因素,使當地乳業與遠距離市場互動甚少。
結果是,高地農民從未想過要為牛棚和作坊的清潔提供保障,蘇格蘭乳業發展因而嚴重落后。
農民對于衛生的講究很快就被傳播到了城市。乳業的貿易成就,促成了城鄉分工。農村變得更加專注于乳牛養殖和原乳的獲取,而黃油、奶酪等乳品加工則轉移到城市。
連帶地,鄉村剩余勞動力逐漸涌入城市。許多城市人雇用農村女孩從事家務勞動,這些女孩多半來自酪農家庭,她們懂得如何使衛生工作得到有效執行。來自農村家庭的城市移民,以及大量乳制品在城市的生產消費,引導了城市居民對于衛生習慣的養成。
在歐洲,清潔文化經常被視為城市中產階級文化的特征之一。城市的發展,特別是城市精英的崛起,為個人和家庭衛生設定了更高的標準,更高的人口密度也要求更好的衛生措施。
清潔文化塑造了城市居民的自我認同,而鄉下農民則被他們貶低是污穢的化身。
在荷蘭,情況恰恰相反。是有農村背景的城市移民,教會了城市居民欣賞拋光的桌面和一塵不染的門階。
對于荷蘭清潔文化的追溯,有助于我們重新評價農村文化對于城市的影響力。
荷蘭的例子說明了,即使在一個高度城市化社會中,鄉村的生活方式仍可以影響到人們的信仰與習慣,這與人們普遍認為文化是從城市傳播到農村的單一路徑形成鮮明對比。(摘自“荷蘭在線”)(編輯/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