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草為螢

管淑平

“季夏之月，腐草為螢。”這是《禮記·月令》中對夏天的一種描述。“腐草為螢”這個詞，有一種難以用語言闡述的飄逸之感，大概就只有古人才會這么浪漫，認為螢火蟲是枯爛的野草幻化而來的。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對大暑三候也有這樣的記載：“一候腐草為螢，二候土潤溽暑，三候大雨時行。”相對于之前的小暑，大暑節令中的螢火蟲的確多了很多，它們似乎是專為大暑而來的。

在農村，當明月照枝頭的時候，不論你是在青草池塘邊，還是坐在小院的香樟樹下納涼，你都會發現那些小精靈們。它們個頭兒很小，有的藏身于青草叢里，有的正在空中飛舞，但你一定一眼就認出它們，因為它們尾部總會發出亮光。一閃一閃的，如同燈籠一樣。

每每在夏夜里看到螢火蟲的時候，我便覺得那閃閃的亮光不是亮光，而是一朵朵正開在夏夜里的花。這么說，其實也不無根據，記得曹雪芹《紅樓夢》中寫過這么一個有趣的故事，有一天李綺與眾人在大觀園中猜字謎，以“螢”為謎面猜一字，而寶琴給出的謎底就是“花”字。就是這樣，螢火蟲與花有了聯系，這也或多或少讓螢火蟲更多了幾分生機與活力。

隨著螢火蟲漸漸消失，夏天也就走到了盡頭，秋天如約而來。不過，我隱隱猜測，古代的秋天應該還是會有螢火蟲的，不然杜牧詩句里的“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的意趣又是從何而來的呢？盡管該詩描寫的是古代宮女在深宮的孤獨的生活和凄涼的心境，但是，“輕羅小扇撲流螢”一句，的的確確讓全詩的意境和情感又有了一種含蓄之美。我們從字里行間感受到的是宮女深宮生活的苦楚，幸好，她還可以用小扇撲打流螢排遣生活的孤寂，不至于愁苦沒有化解的出口。螢火蟲也許只是一個點綴，但多少還是能讓她的寂寞和無聊有一個釋然的機會。

“腐草為螢”的現象，現代生物學已經給出了合理而明確的闡述，但是，我是不去翻案頭堆放著的生物學資料的，我不愿用一句蒼白的定義去破壞古人心中那一絲美麗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