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區房”

游宇明

一位熟人最近很苦惱，他花兩百萬元在一座老小區買了套學區房，沒想到只過了三年，長沙一所名校就在其所在城市經開區建了分校，教學質量比他們小區匹配的學校明顯好很多。再買一套房吧，他們夫妻都是單位里的普通職工，每人一個月也就四五千塊錢，上次買學區房都是在銀行里背了七八十萬貸款，再揩了雙方長輩四五十萬元的“油”;隨遇而安吧，又覺得自己做父母沒有盡心，對不住孩子。我勸他想開點，名校出來的未必都是牛人，非名校出來的也未必不會成為精英。魯迅、莫言、袁隆平、劉筠這些人不是文學大咖，便是兩院院士，屬于人生的大成功者，可他們沒有一個出身名校啊！朋友聽了，笑了一下，不知是同意還是反對。

如今像朋友一樣特別看重城市學區房的家長實在太多了，為了孩子未來能上個好學校，父母將工作調來調去的有之，以四五十萬元每平方米的價格購學區房的走廊者有之，放棄理想的工作和舒適的生活背井離鄉者亦有之……說是孤注一擲，絕非夸張。

我在大學做了三十五年老師，當然深知學校教育的意義。教師是學習過大量的理論，并栽種過種種教學“試驗田”的人，他們的教育理念、視野、藝術，非一般人可及。學校有比較好的閱覽室、實驗儀器、體育設施，也便于學生探索知識、培養興趣、增長能力、鍛煉身體。如果學校教育無足輕重，國家也不會每年將白花花的大把銀子投向學校。但我也希望家長們明白：教育是個復雜的、動態的過程，家庭、學校、社會都同時用自己的毛筆在孩子的靈魂上著色，真正理想的教育應該是家長品質高尚、好學上進、對孩子溫和，學校老師愛崗敬業、學養深厚、關心學生，社會講究規則，倡導公民向真、向善、向美，任何一個方面出“故障”，教育的效果都會大打折扣。我們千萬不能認為學校教育萬能，對其寄予超重的期望。

有人說：“最好的學區房是父母的書房”，這話是有道理的。家長不斷學習對孩子的影響真的非同小可。孩子高中以前的知識都不那么深奧，現在的城市家長學歷一般比較高，你喜歡讀書，在一定程度上就可以幫到自己的孩子的作文，學翻譯的完全能夠輔導孩子的外語口語。“兩彈”元勛鄧稼先那么忙，恰好那年從基地回到北京，可以待三個月，他利用這段時間輔導孩子，使一兒一女都考上了大學名校，足以詮釋家庭“學區房”的價值。

現代學校教育是班級化的，有人戲稱是“養鴨式教育”，它極大地提高了教育的效率，使人才得以高速產出，卻很難精細地關注每一個具體的人。而家庭教育不同。家庭里的孩子數量有限，一個、兩個是常態。加上父母與孩子大量時間待在一起，對孩子的品性、潛能、興趣非常了解，便于“限量生產”和“個性制作”。如果父母在學習、操守等方面以身作則，在想讓孩子成為一個什么人之前，自己先變成那樣的人，孩子就算不讀什么名校，也照樣會有出息。

做家長的一定得破除一種執念：學校教育才是教育，孩子唯有進了好學校才可能有前程，自己只是個教育的投資人和旁觀者，而必須充分認識到自己的“守土之責”。真正將父母當到位了，你就不會為孩子是否進了好學校而心煩，更不至于盲目崇拜所謂的“學區房”。

【原載《雜文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