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虎
何以為道?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道是一切變化之本,無邊無際,無形無相,可生成萬物,又存在于萬事萬物的運轉中,極為玄妙,老子稱其為“道”。道,游走在八荒六合,穿行于古往今來,是我國古代最早產生的,也是最基本、最重要的哲學體系,幾千年來,人們說道、論道、尋道、求道,“道”根植于人們的思想中并作用于人們的思維及行為方式。老子創立的道家思想及道家的代表人物莊子傳承并發展的道家思想,對自然、政治、處世、人性、藝術等等我們生而為人所能接觸到的方方面面,都有著極為深刻的影響。
老子、莊子所論之道在于思想,從未及藝術,卻潛移默化地映射于藝術創作中,對藝術產生了實質性的影響。紫砂作品“論道”可以說是其中一個典型的縮影。“論道”以“道”為源,將道家思想對藝術的作用、作者對道的認知與理解融入紫砂壺藝的造型設計中,以砂論道,以形釋道,主要體現在以下三方面:
其一,道法自然。《道德經》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法自然是道家的根本思想,它講求尊崇自然,順應事物的本質。《莊子·天道》曰:“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莊子·刻意》曰:“澹然無極,而眾美從之。”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凝聚成“靜” 、“妙”、“素”、“雅”等美學精髓,開創了中國意象、意境、意蘊的中國傳統美學范疇,耳濡目染,影響了創作者的創作思維與受眾的審美意識,形成了自然、含蓄、質樸、素雅的審美傾向。紫砂作品“論道”是典型的紫砂素器。素器是紫砂壺中常見的器型之一,與紫砂花器、筋紋器共稱為紫砂的“三大器型”。素器簡練潔凈,因為素面示人,所以最是偷不得懶,容不下瑕疵。無論是壺體各部的比例,還是制作的工藝,都要求嚴謹、精湛,以技進乎道,以達渾然天成。另外,“論道”沒有任何的裝飾,給人最初的、最真實的模樣。亦如人生之道,少則得,多則惑,事情越單純就越接近其本來的狀態,紫砂素器最是能體現紫砂的本質。“論道”以摶天地之砂,塑紫玉之器,樸素淡然,妙造自然,深諳道家思想之道法自然的美學精髓。

其二,和合思想。《道德經》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這是道家圓融整合的系統觀,是我國最早的“和合”思想。道家的“和合”思想有兩層含義:一是相反相成的辯證思想,二是萬物皆一的整體思想。紫砂作品“論道”以獨特的造型設計非常完整地詮釋了這兩層含義。首先,“論道”是一組作品,由兩把壺組成。這兩把壺相比之下,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左右相對,猶如兩個人在談經論道,體現了相反相成的辯證思想。其次,“論道”這組作品,雖然由兩件姿態不同的壺組成,但是所采用的泥料一樣、壺把、壺嘴、壺蓋、壺鈕等局部形態異曲同工,特別是兩把壺的壺口同樣是凸出的蓮花瓣形設計,可見這兩把壺同宗同源,同出一脈。體現了萬物皆一的整體思想。
其三,道教思想。中國的道一般指道家思想和道教。道教是我國唯一的本土宗教,其教義大量運用了道家思想,是道家思想的一種傳承與延伸。魯迅說:“中國的根柢全在道教……以此讀史,有多種問題可迎刃而解。”可見,道教中凝聚的中國之道的深度與廣度。蓄發戴冠是道士的形象特征之一,冠有多種,比如“蓮花冠”、“五鶴冠”、“盤龍冠”、“五老冠”等,其中“蓮花冠”狀如蓮花,是道教冠帽中的最高等級。作品“論道”的兩把壺,壺口一側凸起的蓮花瓣形設計均取材“蓮花冠”形制,在造型上融入了道教的代表性飾物,是對道教思想的一種引入與體現。
總結:紫砂作品“論道”以“道”為源,以形釋“道”,通過造型的設計,體現了道法自然等道家思想,又在造型的呈現中,回到了“道”的本身,“道”、“周行而不殆”,貫穿于作品的方方面面,構筑了道家思想影響下的中國美學造物,品來自然、含蓄、質樸、素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