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非遺民族藝術傳播隨著媒介技術和傳播模式的演變而發生著重大改變,此過程嵌入在移動互聯時代的媒介邏輯中,體現了媒介技術發展對于特定文化領域的滲透過程及其背后的相互關聯,重塑了非遺民族藝術傳播生態和傳播實踐。
關鍵詞:非遺民族藝術;媒介邏輯;移動互聯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1)15-0057-03
基金項目:本論文為2021廣西高校中青年教師科研能力提升項目“白褲瑤易地扶貧搬遷的文化重構問題研究”成果,項目編號:2021KY0445;2019廣西藝術學院科研項目“京族獨弦琴藝術的跨文化傳播問題研究”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QN201910
一、引言
民族藝術是民族的寶貴遺產,是在宏大的社會背景下民族在現實生產生活中逐漸形成的豐富多樣的藝術表現形式,體現了各民族對藝術傳統及精神文化的追求與堅守。具有重要價值的傳統民族藝術表現形式體現了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文化,不僅具有較為廣泛的民族群眾基礎,也蘊含著豐富的藝術魅力和文化內涵。
2003年10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在第32屆大會中通過了《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其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概念作出如下解釋:被各群體、團體、有時為個人所視為其文化遺產的各種實踐、表演、表現形式、知識體系和技能及其有關的工具、實物、工藝品和文化場所。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名冊)的確立,有助于增強各國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意識。作為族群文化的“潛在的靈魂”,非物質文化遺產是具有藝術價值、文化價值并兼具歷史性的,共享某種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人們可以通過其形成相應的文化認同。
基于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性與迫切性,我國作為締約國之一,積極履行《公約》締約國義務,根據國情建立了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不同于可以以物質形式留存下來的民族藝術,一些非物質的民族藝術,如京族獨弦琴、白褲瑤族勤澤格拉(猴棍舞)、土家族擺手舞、布依族八音坐唱等,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需要依靠傳承者代代相傳才不至于泯滅。非遺民族藝術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代表了不同族群的文化與生活習慣的獨特性和多樣性。承認與尊重文化多樣性,運用有效策略促進非遺藝術傳承和傳播,對民族文化振興和國家繁榮穩定具有重要意義。
隨著媒介技術的發展,新興媒體所創造的媒介環境使傳播生態發生了重大變化,不僅影響了人們的媒介使用習慣和文化認知圖式,也使非遺民族藝術在傳播模式上呈現新的特點和形態。因此,探究非遺民族藝術傳播的媒介邏輯變遷及傳播策略成為我國民族文化藝術傳播與可持續發展的重要議題。
二、非遺民族藝術的傳播特點
(一)非遺民族藝術以家族、師徒的口傳心授與儀式傳播為基礎
以前,絕大部分少數民族地區屬于欠發達地帶,少數民族文化與主流文化交流甚少,有的民族藝術因為經濟落后、人才匱乏、傳播渠道缺乏、制度不健全等因素而瀕臨消失。在大眾媒介不發達的時期,作為非物質文化的民族藝術因其難以用有形的材料保存,長期以來主要以口傳心授、言傳身教等面對面交流的方式進行傳播,其最重要的傳播載體是人,傳播范圍僅限于族群內部。除此之外,一些民族藝術還作為傳統儀式中的重要部分在族群中進行傳播,形成了特定文化符號,體現了民族自身的精神與信仰。例如,傳統的京族獨弦琴就是典型的以家族、師徒口傳心授進行傳播的一項非遺民族藝術。獨弦琴藝術的精髓之一就在于琴師搖桿的技巧,這些技巧與是否能奏出獨弦琴曲目的韻味相關,習琴者必須領會這種技巧方能逐步深入學習。因此,必須保持面對面的交流,才能深刻把握獨弦琴彈奏的要領。
(二)大眾媒介的普及拓展了非遺民族藝術傳播的范圍
大眾媒介所具有的社會遺產傳承功能使人們可以將前人寶貴的經驗、智慧、知識、文化等進行整理、記錄和傳播。隨著大眾傳播媒介的普及和國家對民族藝術保護力度的加大,許多非遺民族藝術形式借助電視、廣播、報紙等大眾媒介進行大范圍的傳播,一時間,傳統大眾媒體成了宣傳傳統文化的主要陣地,人們可以從車載廣播中聽到各種民族藝術文化宣傳,亦可以在電視上看到少數民族的特色文化節目,包括藝術、建筑、美食、儀式、節慶等,不同的民族文化在影像的記錄下映入大眾眼簾,拉近了人們之間的距離,民族文化不再是遙不可及的他者。在大眾媒介的作用下,少數民族文化與主流文化實現了進一步交流與融合。
值得注意的是,大眾傳播所產生的擬態環境并非還原現實的鏡子,而是通過選擇將加工后的民族藝術呈現在大眾面前,藝術的本真性和完整性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折損。
(三)移動互聯網時代實現非遺民族藝術自主傳播賦權
高度的開放性、交互性、自主性等特點使普通的內容消費者逐漸變成內容生產者及傳播者,即每個人都可能成為阿爾文·托夫勒所提到的產消者(Prosumer)。這種產消融合的特質與平臺型媒體(Platisher)在移動互聯技術邏輯中耦合,任何人在任何地點及任何時間都能與互聯網相連接,集中體現在各大平臺型媒體的龐大用戶群不斷進行內容生產、更新與傳播上。在這個背景下,民族藝術傳播的個體參與度和積極性大大提高,其制作和傳遞的文化內容往往滲透著本民族的價值觀和文化色彩,使觀眾在線上可以更近距離地感受民族藝術的魅力。此外,民族藝術傳播者可以參照觀眾的特點、需求和反饋制定個性化的傳播方案,實現傳播主體之間高度自主的信息表達和頻繁的交流互動。
三、移動互聯時代民族藝術傳播的媒介邏輯
非遺民族藝術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媒介化社會的背景之下,民族藝術傳播實踐隨著媒介技術和傳播模式的演變而發生著重大改變。當今社會中,新媒體技術滲透到少數民族日常生產生活的各個方面,媒介對民族社會文化傳播的影響越發凸顯。隨著社會媒介化程度的進一步提高,作為媒介與社會文化相互作用運行機制的媒介邏輯旋即成為傳播與媒介研究的重要議題之一。分析非遺民族藝術傳播的媒介邏輯,能實現從表層的傳播模式特點到其背后傳播邏輯的深入探究,可以幫助我們厘清媒介技術發展對于特定文化領域的滲透過程及其背后更深層的相互關聯。媒介邏輯是人類傳播過程背后的一套法則,與媒介呈現和信息傳送的過程息息相關[1]。媒介邏輯作為一種過程性框架使社會互動得以產生[2],并影響著社會的媒介化程度及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對媒介生態的依賴。
(一)經驗材料的剪裁與藝術的社會化創作
民族藝術傳播被新興媒介技術、邏輯和范式所塑造,移動互聯網個體化和移動性的特點為傳播實踐塑造了全新的信息傳播環境。一方面,平臺型媒體為非遺民族藝術傳播者展現自身文化提供了多元渠道,許多民族藝術家、非遺藝術傳承人在自媒體平臺開通賬號,進行短視頻創作和直播,通過自我賦權展示有別于主流藝術形態的民族藝術,吸引大眾的關注。另一方面,平臺型媒體的使用邏輯使藝術家們更注重互動和反饋,通過對藝術作品的解構和再生產,創作出迎合受眾需求的文化內容。世代以海為生的京族人喜愛彈奏獨弦琴,作為一種國家非遺藝術表現形式,其傳統名曲多與海洋文化有關,琴聲悠揚,宛如神龍低吟。在迎合主流文化和受眾口味的需求下,一些京族獨弦琴藝術家開始運用獨弦琴對流行音樂和網絡紅曲進行再創作,在滿足觀眾獵奇心理的同時,既實現了對非遺藝術的傳播,也獲得了相應的社會認同。技術在這個意義上不只扮演了工具性的角色,還更深層地介入了藝術文化內容的創作之中。值得注意的是,非遺民族藝術傳播與原生文化場景割裂開來,其背后的文化意涵在新興媒介所具有的高度復制性和擴散性的特點中被一定程度地消解,藝術流于展示或商業發展的手段,這是作為非遺民族藝術傳播主體需要警惕的問題。
(二)傳播時空的擬合與社會關系的再生產
在傳統大眾媒介興起之前,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民族藝術因為傳播媒介和渠道的局限性,其傳承與傳播主要囿于族群特定的生產和生活空間,傳播范圍和傳播力度十分有限。大眾媒介時代來臨以前,隨著媒介技術的不斷演進,非遺民族藝術的傳播突破了空間的限制,傳播實踐的關注點隨即轉向了提高時效性的時間維度,這與媒介技術發展在時空維度上表現出的關于時間的偏向有關[3]。移動互聯時代的媒介邏輯則有效彌合了時間與空間的斷裂,無時差、零距離的傳播特點形成了時空擬合的傳播生態,處在多元地理空間和社會空間的人們在新媒體技術所搭建的虛擬網絡空間中相遇,使人類傳播關系與時空觀念發生了進一步的改變。此外,新媒體技術在提升民族藝術傳播力的同時,改寫了社會交往模式,重構了范圍更廣、數量更大的多元民族藝術文化共同體,進而催生了新的社會關系。因此,平臺型媒體成為各種內容信息的集散地,通過深度介入人類日常生活,影響人們的行為方式,推動了人際關系的再造和社交圈子的再生產[4]。比如,白褲瑤陀螺技藝傳承人在快手短視頻平臺進行直播,為線上觀眾展示“飛天陀螺”“指尖陀螺”“頭頂陀螺”等罕見的陀螺絕技,這些身體實踐所蘊含的文化傳統和藝術內涵在虛擬傳播場域中被重新建構,傳播者將實體空間的在場投射到虛擬空間中,實現了傳播主體之間基于虛擬—現實復合時空的高度互動。
(三)非遺藝術符號表征與資本的收編
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民族藝術在網絡平臺上頻繁現身,這離不開國家政策的大力扶持、地方政府的高度重視及傳播個體積極性的提高。政府、族群精英、民間藝人、商業機構等多個行動主體互動與博弈,根據非遺民族藝術的民族文化內涵、市場需求、傳播現狀等有意識地建構了符號化的想象,豐富了民族藝術傳播的精神話語論述,拓展了傳播的深度和廣度。然而,大數據與智能算法推薦等技術邏輯增強了網絡平臺文化內容傳播變現與增值的可能性,從本質上來講,體現了消費主義的擴張。傳播者在使用平臺的中介與連接功能之外,不得不遵循其媒介邏輯,按照既有規則編排傳播內容、追尋熱點、營造感官快感,這其中蘊含著資本通過短視頻傳播的媒介邏輯對傳播主體進行的規訓與收編。一方面,體現了當下平臺型媒體的傳播邏輯與快消主義的耦合;另一方面,也使非遺民族藝術等亞文化符號資源在傳播過程中呈現出繁榮背后的“有限活躍”[5]。
四、非遺民族藝術傳播的策略
民族藝術傳播過程嵌入在移動互聯時代的傳播邏輯中,特定媒介邏輯體現為人們借助該媒介進行互動時所遵循的規范和準則,體現媒介、社會、文化之間互動性及關聯性的不斷增強。這為非遺民族藝術傳播帶來了機遇,同時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只有根據當前非遺民族藝術傳播的主要特點及媒介邏輯,采取適當的傳播策略,方可促進非遺民族藝術的有效傳播和活態傳承。
(一)提升媒介素養,提高非遺民族藝術傳播質量
媒介素養是人們運用媒介獲取信息和傳播信息的能力,它不僅考察了個人對信息的解碼和判斷能力,還綜合了個人運用媒介進行傳播實踐活動的能力[6]。媒介素養是衡量傳播生態發展現狀的重要指標之一。在媒介化社會中,各類媒介嵌入人類交往與互動中,在使用媒介獲得需求滿足的同時,也受到媒介運行邏輯和媒介內容的影響。移動互聯時代下人人都可以在新媒體平臺上創作內容、發表意見或表達觀點,草根也可以成為意見領袖,甚至對傳播生態產生影響。面對多種多樣的文化傳播形式,應提升傳播主體媒介素養和文化自覺,提升民族文化傳播的主動性和自覺性。對民族藝術進行展示或再創作時,應警惕以消費主義、享樂主義為核心的媒介內容泛娛樂化現象,通過有效運用傳媒技術進行非遺民族藝術的傳播實踐,創作具有民族文化內涵、契合時代發展的內容,以促進中華民族優秀藝術文化的傳承與傳播,增強民族文化認同感與歸屬感。
(二)借力媒體融合,加大非遺民族藝術傳播力度
新媒體的出現并不意味著傳統媒體的消亡,不同媒體的傳播特點與媒介邏輯使傳播活動可以觸達各類群體,產生不同的傳播效果,因而媒體融合傳播成為重要趨勢。應正確認識電視臺、報紙、互聯網平臺等不同媒體的傳播邏輯,合理運用不同媒介之間的互動與融合,以形成優勢互補的整合傳播模式,加大對非遺民族藝術的傳播力度。如京族獨弦琴藝術的傳播,通過紀錄片的記載或電視節目的報道,可以讓人們對該少數民族藝術形式有一個較全面的基礎性認識,獨弦琴藝人通過直播或創作音樂短視頻,則從更加個人化、個性化、現代化的角度展示了此項藝術。因此,從多角度、多層面、多渠道進行民族藝術傳播實踐,能大大提高傳播的影響力。
(三)打造文化產業鏈,提升非遺民族藝術傳播效率
民族藝術被評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標志著其作為具有民族文化內涵的非遺符號在國家舞臺上的現身。在此基礎上,借助新媒體技術打造文化傳播產業鏈,有助于提升非遺民族藝術傳播效率。一方面,職能部門需發揮自身作用,為民族藝術的傳播與交流提供更多的渠道、搭建更好的舞臺、培養藝術人才,促使官方傳播與民間交流更好地結合。另一方面,合理運用民族藝術資源打造產業鏈,以實現民族經濟發展與民族文化繁榮的雙贏局面。通過創作優秀的影像作品及文創周邊、開辟線上藝術博物館、開發藝術文化旅游資源、借助新媒體平臺打造民族藝術文化品牌等方式,促進民族藝術文化的有效傳播,保持民族文化的強健生命力。
五、結語
基于對非遺民族藝術傳播現狀的分析,可知傳統媒體已不能再滿足其傳播與傳承的需要,移動互聯背景下新媒體的普及讓非遺民族藝術傳播呈現新的態勢,其背后的媒介邏輯重塑了民族藝術傳播生態。因此,要厘清非遺民族藝術傳播背后的媒介邏輯,才能更好地制定相應的傳播策略,讓整個傳播過程更加有序和高效。通過研究發現,新媒體在改變傳統傳播模式和人類行為習慣的同時,使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民族藝術更頻繁的亮相于各類平臺型媒體中,推動了民族藝術的二次創作,也在擬合傳播時空的過程中形成了新的社會關系與社會互動。值得注意的是,藝術作品的剪裁與碎片化拼貼、娛樂化與消費主義下資本的收編等問題的出現,體現了媒介邏輯規訓對非遺民族藝術傳播產生的一體兩面的影響。因此,需要辯證地看待傳播技術革新帶來的后果,結合移動互聯時代的媒介邏輯制定有效的傳播策略,促進非遺民族藝術的有效傳播,提高民族藝術文化的影響力和中華民族的凝聚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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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曉宇(1993—),女,廣西南寧人,博士在讀,講師,研究方向:跨文化傳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