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芶 君
陳子莊不僅僅是一位畫家,更是一位美術思想家,他對中國文人畫的貢獻不僅僅在技法和意境的改造上,更在于他對中國畫過去和現狀的總結。陳子莊本人豐富的人生閱歷和文化底蘊對繪畫起了重要作用,他兼取了儒、釋、道的文化思想,從早期對傳統文化的學習和臨摹前人畫作,到后來如讀五千卷書而行萬里路,余下的五千卷與行萬里路同時進行,知和行的印證促進他在藝術上不斷地發展。
以董其昌、四王為代表的明清正統文人畫風,以“四僧”“揚州八怪”為代表的明清“在野”文人畫風,無疑是影響近現代的兩大流派,陳子莊選擇了“在野”文人畫風。
石濤的“一畫之法,乃我自立”的理論,影響了“揚州八怪”、吳昌碩、黃賓虹、齊白石,陳子莊也不例外?!肮P墨當隨時代”,石濤生逢“董其昌時代”的末流之際,盡管其“搜盡奇峰打草稿”與董其昌“囊括萬殊,裁成一相”的理論有部分相同,但石濤更主張“一畫之法立而萬物著全”,即筆墨由自然造化中產生,又須還之于造化自然;董其昌以“自然平淡”為最高境界,即“物我兩忘”的禪境,石濤提出藝術的“上處”是“自然”,即“物我合一”的亦景亦情,無疑是董其昌之后文人畫的又一領袖人物。齊白石在石濤的基礎上提出了“似與不似之間”的繪畫理論,即在具象和抽象之間尋找一個適當的坐標點,一個恰當的度,但齊白石和黃賓虹一樣,越到晚年,這個坐標點就越向“抽象”方面移動,所謂老筆紛披,脫略形似,臻入化境。陳子莊的生活年代晚于黃賓虹、齊白石,有利于他客觀地思考這些文人畫先驅們的努力成果,并在此基礎上把中國文人畫的理論向前推進一步,提出了“因境立意,因意生法”的新主張。以此向現代的中國人證明,并不完全依賴于傳統技法和西方繪畫方法,也能夠完全創作出具有中國趣味的畫,陳子莊幫助我們重新認識和發現了中國畫不朽的精神魅力。

陳子莊 大病后補題冊之一 31.4×34cm 紙本設色 1972年 四川博物院藏

陳子莊 大病后補題冊之二 30×34cm 紙本設色 1972年 四川博物院藏
陳子莊十分重視用墨,但從不輕視用色。他用色直接寫出山石、河岸、平坡、林木等等,視其所需或用墨略作勾界提點,或就讓其自足地存在于畫面,而那些色的體面,又能與墨有機地交融在一起,對立而又統一。他潛移默化地應用了西方繪畫中的光亮技法,使得筆下的山川有了朝夕季節的時空變化,正是用墨和用色豐富了山石的受光面,在咫尺中營造了千里之勢,這是“內美”和“外美”的綜合反應。
陳子莊的藝術是在逆境中完成的。盡管他晚年家境困難,但他仍然以一顆赤子之心投向藝術,在他的作品中完全看不到文人畫的舊習,而看到的是不矜不持的平和之象;絕沒有個人的孤憤,看到的是洗盡鉛華和自然樸素;就是生命結束之際也沒有困頓、消沉、灰暗。■

陳子莊 大病后補題冊之三 30.4×33.9cm 紙本設色 1972年 四川博物院藏

陳子莊 大病后補題冊之四 30.5×34.5cm 紙本設色 1972年 四川博物院藏